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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九折





晚花未落

深径渐迷




韩雪色的四肢百骸、五脏六腑……正拼命排拒他,仿佛忍耐已至极限。那种恨不得从浑身上下数以百万计的毛孔之中,硬生生将入侵之魂挤出去的敌意,几乎灼伤应风色的意识,他不得不松开对躯壳的控制,逃也似的遁入识海,然而此间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
识海内,地面如溶浆沸滚,巨大的液泡拱起、变形、爆开,肆意破坏著精心构筑的拟真场景;天顶碎裂,云霞坠如火雨,举目尽是一片末日景象。

“叔叔……叔叔!”回过神来,应风色才发现自己茫茫然转着,四向叫喊,只觉荒谬到了极处,心中的凄惶却异常真实。

“……唤我也没用,你心里清楚得很。”熟悉的语声自身后传来,应无用一身轻裘缓带,手摇羽扇、金冠束发,既华贵又飘逸,正是那幅画里的装束。应风色亟需有人指引明路,叔叔自是以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出现,连模样似都年轻了许多,从容自若、似笑非笑的模样如握智珠,一切变化,俱不脱其单掌五指间——

然而,一意识到“这不过是心中所望的投射”,应风色几乎忍不住捶地狂嚎,眦目欲裂。

眼看要再死一次,意识深处却只能做出这种哄骗稚儿般的无聊应对……应风色啊应风色,无能如斯,你死还有脸面怨谁?

“可恶……可恶!”他抱头蹲在火雨断垣间,切齿喃喃:“我……我不要再死第二回……好不容易才……呜呜呜……谁来……谁来救救我?”

“没有人会来。”应无用和声道:“只有你,才能救得了你自己,不管在这儿还是外头,都是一样的。就连鹿希色都背叛了你,世间更有何人可信?”

听闻“鹿希色”三字,应风色心中一痛,整个人陡地清醒了几分:

“冒牌货叔叔乃我心中投影,言语行动,无不是来自识海内所思所忆,人虽是假,依凭却再真实不过。看来此劫应是有解,起码在深层意识里是有眉目的,只是我还没想起来罢了。”思绪一经运转,惊惶、痛苦、不甘等次第收束,尽管虚境仍是天崩地裂沸海腾山,青年却于半圮的阶台抱臂垂首,外物渐不扰心。

“不是我要死,我早就死了。而是韩雪色快死了。”

应风色思忖道:“他的身体为了延命,正想方设法驱离我的意识……看来将害死他的,恐怕是我。”

《夺舍大法》若会直接弄死施术的对象,移转之后便该出现征兆。但应风色在床底躺了大半夜,尽管动弹不得,呼吸和心跳都十分正常,并无不适,应可初步排除移转失败或“此功于人有害”的可能性。

况且我什么都没做——

不对。在支配这具身躯之前,他曾经“做”了一件事,这与韩雪色的性命垂危必有关联。

应风色举起手中忽现的长柄铜镜,镜里韩雪色兀自张嘴,双手拼命敲打镜面。先前应风色嫌这小子吵,一动念便再听不见镜中凄厉的叫声,韩雪色瞧着活像哑剧的丑角,可笑到令人心生怜悯的地步。

“……我强将他的心识肉体分开,这才使他的身体濒危,是也不是?”

“躯体无魂即为‘尸’。要不是你的意识与他的身躯并非全无联系,更早以前他就该凉透啦。”应无用摇扇道:“换个说法可能更好理解:你若扼住一个人的喉头,他迟早是要死的,扼紧扼松,不过短长而已。你不放手,他就是一条死路走到黑。”

“等一下!”应风色抢白道:

“《夺舍大法》的‘夺舍’二字,难道不是鸠占鹊巢、移花接木的意思?此法既成,为何我不能占夺韩雪色的躯壳?怎么想都该是这副身躯与我的意识相接,哪有韩雪色插手的余地——”忽然闭口,露出恍然又错愕的古怪神情。

应无用随手挥去飕飕飞坠的焰火,淡然一笑。

“答案再简单不过,就是你的《夺舍大法》尚未完成,还差著一步。”

他将羽扇插入后领,掸了掸圮阶积尘在应风色身边坐下,随口解释:

“本山近四百年间,除宫主传承,各脉权力的递嬗,罕有以《夺舍大法》移转者,盖因成功的机会,低到令人心寒。诸脉首席不比共主的虚衔,影响甚大,他们是宁可活着交出权力,直到亲睹宗脉的运作如恒,才肯安心闭眼,毋须赌命服众,换取坐上宫主的宝座。

“故妄想以《夺舍大法》延续权力的何物非,才会如此可笑,这不是旁人想不到,只是没有必要。就算没有我的帮助,冰无叶也未必会消殒于夺舍之下,有很大的成数是他最终活下来,脑袋瓜里多了若干何物非的残识,若运气好没伤到神智心性,料想不致影响人生。”

“那你为何要帮他?”应风色忍不住问。

“冰无叶不是说了么?我们是好朋友啊。”应无用耸了耸肩:

“帮助朋友,岂非是天经地义?”

应风色过去将奇宫大位看得比天还高,咬牙练功、苦撑一脉,一切都是为了宫主宝座预作准备,直到遇见鹿希色,又卷入降界阴谋中,才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。尽管鹿希色的委身最终只是场令人心碎的笑话,应风色不以为“叔叔”是顺着自己的好恶才如是说,听着似有几分道理。

关于《夺舍大法》的推论也是。

“……毁去韩雪色之魂,这副躯体才能接纳我么?”

“不好说。关于此事,本山没有半点有用的记录,书牍、口传,乃至于流言蜚语……什么都没有。”应无用苦笑。“你若夺舍成功,会不会源源本本留下记录,好让后起之秀按图索骥,得以抵抗你的《夺舍大法》,甚至反客为主,也来觊觎你脑袋瓜里的宝贝?”

的确是不会。

“可以确定的是:此躯不能无魂,而你已掐著韩雪色之魂太久,身体要撑不住了。你可毁去韩雪色之识,赌他的身子会不会接受你,或放他脱离禁制,先稳住再说。”应无用转头直视他,神色虽仍平霁如恒,却无一丝悠哉戏谑。

“但不能再拖了,你知道的。我所说的话,无不出自你的心思,该如何取舍,你向来都很清楚。”

应风色握住碗口大小的鎏金圆镜,明明是幻想出来的物事,冰冷坚硬的铜质触感仍是透掌而来,清晰到仿佛在嘲笑他的进退维谷。原来他非天选之子,没有常人所无的超凡际遇,而是《夺舍大法》没能施展完全,“天选”迟未发生,才得以苟延至今。

砸碎这面镜,上天的选择才会真正到来——唯有原来的魂魄消失,才能知道这副躯壳接不接受新主。纵使在韩雪色的识海留下禁制,天意当前仍须一搏,这已足够说明应风色的处境。

赌?拿什么来赌?赌不起的人,其实是你啊!

应风色抚额惨笑,屈指往镜面一敲,“喀喇!”铜镜应声碎裂,韩雪色的神魂化光飞出,直冲天际;也不知过了多久,地面停止腾动,天空也不再坠下陨碎,应风色放落抱头的双手,发现身处之地凝成一片扰动赤红,如朱墨滴入清水中胡乱旋搅,倏忽被冰冻起来,但无论如何,末日般的天摇地动是暂时休止了。

“他……活下来了?”

“是你活了下来。”应无用与他并肩而坐,摸著岩浆凝结似的周遭异景,啧啧称异。“你对‘死亡’和‘毁灭’的想像原来是这样啊,有意思。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,这也很有意思。”

“闭嘴!”冒牌货的叔叔派头激怒了他。和想像中的人物斗嘴是蠢了些,应风色啐了口唾沫,狠狠捶身下的波纹赤岩一拳。

什么感觉也没有。

既不疼痛,也没有殴击死物的冷硬,熔岩就这么应手塌陷,却未留下拳印等痕迹,连应对都显得敷衍。

“我……没有感觉。”

应风色撮拳、放松,又撮拳,再放松,摸摸自己的脸孔身体,疑惑之余,忽然着慌起来。“是我的神识出了什么问题么?难道……难道是韩雪色的心识与身躯重新连结后,身内再无容我之处?可恶……可恶!你为什么不阻止我?你……你不是我的想像!你到底是谁?为何……为何要害我!”

“稍安勿躁、稍安勿躁!你就只这点不好,脑子一热,便少了许多聪明。”应无用按住他揪紧衣襟的双手,似忍住了摇头的冲动,苦笑道:“你厮杀一夜,颇历艰难,累是不累,歇过了没?”

“歇——”应风色微怔,恨不得一把掐死他。“我肉身都没了,要如何歇息?哪里还用得着歇息——”突然失语。

“那心识呢?”应无用微笑道:

“体倦而眠,以保其生。心识该怎生保养,你想过没有?”

应风色松手一推,明知理亏,犹不甘心,忿忿然道:“有屁快放,别净说些神神叨叨的!你说的话、知道的事,全是从我脑袋里捞将出来,就连你之所以能站在这儿,都是拜我所赐,让你摆架子!”

“是是是,我就是提个醒而已,没别的意思,下回改进啊。”应无用忍笑干咳几声,正色道:“养神之法,恰与肉身相反,是‘不进则退’的道理。不惟思路,连意志也一样。

“你方才气馁了退缩了,想找个看似安全的地洞钻进去,不肯面对眼前之难,故尔伤了心识。意志一涣散,再想维持识海之内的坚固具象,自然是困难重重。万幸我是这片意识之海里最复杂也最强固的成像,难结亦难损,才能同你神神叨叨地说上几句。

“你再消沉下去,休说韩小子的身心排拒,要不多时,你的神智便会越来越模糊,也越来越随意,无固无我,最终烟消云散,点滴不存。”

应风色闻言一惊,顿觉冒牌叔叔的话入情入理,是自己冷静推敲,凭借已知就能做出的假设,但人急无智,竟要深层意识来提醒,也是够荒谬的了。

理智稍复,周遭原本如岩浆凝成般的破碎地景,渐渐现出屋宇园圃的轮廓,除视觉之外的感官也开始有了反应。应风色精神略振,灵机一动,试着将身下倚坐的畸零赤岩恢复成原本檐廊的模样,存想半天,岩石却无丝毫变化。

“识海里头不是这样运作的。”

应无用以羽扇掩口,明显是在忍笑,越发令他恨得银牙丝痒。

“像我,你也没法让我说什么做什么,对不?毋须雕塑这方天地,它们是依你的心识而成,只要你的神智越发强大,投射于此间也会越发真实,纤毫毕现。回忆这片檐廊的细节,无法壮大你的心智。”

“那我该做什么?陪你浇水种花?”应风色没好气问。

“下棋不错,练武也挺好。此二者对脑智大有帮助,自身又能衍出无数细节,奇正相生,层层补益,是我最推荐的两门。”

应风色曾随韦太师叔学棋,却不热衷。二者择一,他从来都是选择练武。

但说到打架,冒牌货可不是随手捏出的拐瓜劣枣,这货的身手来自他童年记忆里,父亲兄弟二人在院中的那场切磋,叔叔应无用便未用上半成的本领,毕竟是货真价实的“四灵之首”,是龙庭山四百年来绝无仅有的武峰,蒙眼让应风色一手一脚,那也是揍着他玩儿。应风色可没有当沙包的心情。

“既不想活动筋骨,也只能下棋了。”见应风色脸一垮,应无用摇摇羽扇,恰到好处地抑住了他的躁动不满,怡然道:“我碁石都变不出,算是明白你有多抗拒啦。那就不手谈,咱们复盘罢。”

“……复盘?”

棋局已毕,将对奕的过程依序还原,用以检讨得失利弊,称为“复盘”。眼下连棋子都没有,显然应无用想检讨的,并非是单纯的棋局。

“韩小子的身体正在恢复中,咱们也来动动脑筋,好生养复,莫输给他。”应无用敛起笑容,一本正经道:“昨夜降界之战,可说是一败涂地,却非从那座庄园里才开始输的。你有没想过,龙方飓色是从何、因何,而又是如何背叛了你?”

听到“龙方飓色”四字,应风色忍不住握紧拳头,指甲深入掌肉的痛楚远不如现实,甚至不及先前识海稳定时。他用力到半边身子微微颤抖,才又慢慢放松,低头望着红通通的掌心。

——一切,是从茗荷自尽的那天开始的。

福伯在风云峡待了大半辈子,清楚知道应风色就是宗门指定的风云峡之主,为扶他登上大位,老人彻底奉献了自己,无怨无尤,直到不肯回乡的茗荷在山下的客栈里悬梁自尽。

少女之死,令悔恨愧疚不分日夜地折磨老人,福伯因而沉迷巫觋,花光多年积蓄,不得已向龙方飓色求助,两人就此搭上了线。

此前不管龙方被踢到哪里,福伯每年都会探望一二,但那是出于善意和不忍,顺道去瞧瞧自己照顾过的孩子。他们不谈龙方是因何——或者说是因谁——才回不了风云峡,福伯无意违逆主人,而早熟的龙方想必十分明白,只消自己对师兄显露一丝埋怨,来年老人就不会再出现。

是茗荷的死,为两人拉起了另一条名为“恨意”的连锁,让他们尽情倾吐对应风色的异见,将彼此捆绑在一起,相互取暖,也注定一起沉沦。

当日下山前,应风色嘱咐福伯盯紧龙方,回山后福伯也做出“并无异状”的报告,完美掩护了龙方飓色的离山之举,以致应风色未考虑柳玉骨已与龙方接触、乃至联手缔盟的可能性,无从预作提防。

事实是:恐怕在应风色启程之前,龙方便已透过福伯为公子爷打点的行囊、盘缠等,推知师兄是朝无乘庵去,故抢先前往迎仙观,为的是弥补上一轮丢失赤霞剑之过,料不到竟与柳玉骨相逢,得知应风色与诸女情事。

到这个阶段为止,都说不上什么阴谋诡计,有的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巧合而已,出发点甚至是良善的。

然而除去善意后,这连串的巧合却织成一张致命之网,无声无息地捕猎了应风色。羽羊神再精于算计,也不能一手排布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,他只是利用了既有的结果。

茗荷未死,福伯就不会背叛,龙方飓色便不能轻易下山,遑论抢在应风色的前头见到柳玉骨……说不定,一切都会与现在大不相同。

是我的错,应风色想。

在龙方的侧畔,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现成连锁可用?应风色耙梳着柳玉骨、玉霄派,乃至那名女阴人和梁燕贞的种种关联,陷入沉思。





没有了日升月落,识海内的时间流速令人难以掌握。

但应无用的说法或许是对的。除去肉体的累赘,纯粹的心识活动完全不会有疲惫感,应风色时而思索,时而与冒牌的应无用虚像诘问辩答,一一梳理降界阴谋的细节;等意识到的时候,已然置身于陶夷大宅的那处小院里,天高气清凉风徐徐,偶闻人声轳响,却不觉吵嚷,反衬得幽静恬适。

母亲钟爱的那畦小小苗圃里,随风刮来阵阵泥土草香,嗅得人胸臆一抒,满怀清爽。

(一切……都复原了。)

“你始终最喜欢这里,对不?”

应无用又变回那身隐士般的赤足大袖,熟悉的木桶和竹杓就搁在应风色最后看见它们的地方,仿佛不久前那天崩地裂的骇人景象,仅是一场荒唐的午寐残梦,不着边际,连说出来都有些赧然。

应风色从檐荫间猛坐起身。“韩雪色醒过来了?”

“且慢。”应无用温和地喝止他。“身魂分离,元气大伤,你不让他多休养些个,累的终归是你。以逸待劳,岂不美哉?别搞得自己活像个拘魂使者似,小心哪天舌头舔著了肚脐。”

应风色顺着他似笑非笑的视线一低头,手中不知何时已握著长柄镜,敲破的哑光镜面恢复原状,里头自是空空如也;呆怔片刻,自己也“噗哧”一声笑出来。

这一笑心怀略宽,始终紧绷的精神稍见松弛,回见廊间一地书卷轴幅,或掩或摊,取来一瞧,居然是方才思索的整理纪要,钜细靡遗、条理明晰,有与应无用于吵嘴斗口间讨论的内容,也有他独自沉思的部分——

看来冒牌叔叔,真是识海深处的思绪所化,能把他没说出口的也都一并整理清楚,这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“记忆经过梳理、记录,往往更能显现出言外所藏。”冒牌货明显是在邀功,若有尾巴怕都翘起半天高了。“已知辵兔、水豕的身份,然而直指二人的理路中,却无叶藏柯的踪迹,若非扑了空,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——”

“他盯上了竹虎的真身。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

至于羽羊神,则无法透过这些线索直接锁定。若非如此,虎、兔、豕三神已找出羽羊神,设法摆脱挟制了,何须与之苦苦纠缠?水豕——冰无叶——和羽羊神的关系明显较其余二人更密切,或许有更多的线索,但以冰无叶智谋之高,尚不能置威胁于不顾,想通过他找出羽羊伸的弱点,恐怕不太实际。

怎么想都像一团迷雾的羽羊神,将思路整理成书状后,出乎意料地浮现出几项特征,能进一步地缩限可疑的人选:

——其一,龙方飓色见过这人。

——其二,此人身份尊隆,非同小可。

——其三,在指剑奇宫里,甚或就在龙方一侧的同谋当中,有人与此獠关系密切,以致龙方投鼠忌器,不得不先问明羽羊神的立场才好办事。

——其四,羽羊神擅长鞭,武功造诣与其余三神相去不远,至少不是能以一敌三轻松压胜的程度,掌握组织它靠的是心计,明显不是靠武力。

这幅题为“羽羊真身”的长卷尽处余白,书有八九条姓字,是至少符合前述两项要件的疑犯清单,最终又一一以朱笔划去,只留下了符合三项者,而最扎眼的当属“顾挽松”这条。

当年往白城山参与六派合议时,应风色是奇宫代表,龙方飓色亦在列中,他是见过时任台丞副贰的顾挽松的;而“天笔点谶”顾副台丞历皇朝更迭而不衰,依旧典掌剑冢大权,说句地位尊隆,料想争议不多。

虽然奇宫之内知情者寥寥,偏偏龙方与他便是其二:顾春色从的是母姓,据说是顾挽松的远房亲戚,不顾一表三千里地牵将起来,勉强能喊一声“舅舅”。

此事是当年韦太师叔所说,语罢特别强调:“顾挽松那厮不是什么好人,蛇窝里的卵你们有多远避多远。莫瞧着它小,却不见其毒,转头就把自己给送了。”有意无意地瞧福伯一眼,福伯唯唯称是,额角微见汗渍。

直到韦太师叔去世,福伯都不忘他老人家的吩咐,始终远远避开顾春色,就连应风色在风云峡召开谈心会那回,他都刻意不与顾春色打照面。

但顾挽松使的是形如短枪的判官笔,路数与长鞭天差地远。在“为虎作伥”那关,化身伥鬼的羽羊神鞭法高明,堪称出神入化;昨夜与辵兔、竹虎相斗,使的仍是看家本领的鞭索,唯有这一节,与顾挽松无论如何都对不上。尽管可疑,竟因此难以实指。

况且,首轮把背景设在白城山,未免太过刻意。像一早便等著幸存的九渊使者们推敲至此,备好了“答案”让他们迎向结局似的,衬与羽羊神关闭降界,以“召羊令”让龙方在现实建立据点的突兀举措,化明为暗、金蝉脱壳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,令人无法忽视。

“……不是他。”应风色喃喃自语着,冷不防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。

“你不能确定。”应无用笑道:“仍有可能是他。毕竟眼下最有嫌疑之人,至多就符合三项而已,没有更可疑的。”

“符合三项的,又不只他一个。”应风色抱臂冷哼。

“所以你得好生调查,看哪一个全满足了四项要件,而不是凭好恶或直觉排除某人。这非常危险。”

虽然不想承认,冒牌叔叔所言不无道理。顾挽松也可能故布疑阵,刻意将自己推到风尖浪前,借此营造受诬的假象。

应风色灵机一动。“我能改变识海之内的景象不?譬如按照我的记忆,打造出某个我经历过的场景,必须跟当时一模一样,没有任何造假或模糊之处——”

冒牌叔叔笑起来,眯眼的模样有几分宠溺,更多的是心领神会。

“你想回到哪个时点?”

“白城山。首轮降界。”应风色道:

“我想再瞧一瞧那晚顾挽松的模样。”





  ◇    ◇    ◇





最终应风色重历了降界的所有片段。

并非是单一、连续或不可逆的,识海之内,依深层记忆所重现的片段可任意重组,顺进、逆反、放大、往复……现实界的经验法则在这里变得很模糊,只有感觉是实实在在的。

他原以为再次看到鹿希色会很痛苦,然而每段记忆、乃至每个瞬间的女郎都超乎想像地真诚,她是真的与他并肩作战,专心完成任务,用尽气力,奋勇求存。应风色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丝叛徒的猥琐,却始终不可得。

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而灼热,以致男儿未能察觉女郎常覆于浏海下的那只眼瞳是鹿石。

应风色一遍一遍重历降界,着魔似的无法自拔;他试过在任务中杀死她,出口恶气,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下不了手。

每回结束他总是热泪盈眶,胸口痛到难以承受,不得不重新展开一轮,强迫自己投入生死交关的游戏,或者只为了再看伊人一眼,直到应无用强制中断他的执迷为止。

“过……过了多久了?”他感觉十分虚弱。

自解放韩雪色之魂、使识海重归稳固以来,首度如此。这很不对劲。

应无用递来一方拧过的湿濡白巾,贴额的瞬间应风色才又感觉活着。

“在这里,时间没有意义。”羽衣秀士忍住了叹息,为他揩抹头面。

“肉体所畏若是‘衰劳’二字,那么纯粹心识惧怕的就是‘迷失’。当识海还不够强固,迷失会使意识慢慢衰弛,最终烟消雾散,可以理解为心识的死亡。此即为‘失’。

“但‘失’不是最可怕的,你该怕的是‘迷’。

“当识海足够强固,沉沦于这些感官和记忆的片段里,不足以让意识消亡;你只会沉浸其中,被不断重复堆叠的感官记忆分裂得更细碎,最终连自我的概念都解裂殆尽,成为在沧海某处的漩涡浮沫内,不断打转的藻屑;没有死去,可也不算活着,就这么转下去,永无休止。”

应风色不由得打了个寒噤。

羽衣秀士娓娓续道:“没有皮囊的魂体,必须活得比血肉之躯更清醒,这就是我们的宿命。况且,就在你沉湎旧日的当儿,外头已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,韩小子是万万应付不来的。你想跟他一起死么?醒来……快醒过来!”使劲一推,应风色顿朝万丈深渊跌落!





第九十折





牝驰风掣

绵乳酥莹




虽非头一遭,但重返肉体的不适,无论经历几次都无法习惯。

强烈的晕眩和反胃袭来,五内翻涌还罢了,难受的是浑身各处那种仿佛久经压迫、血行倏忽恢复,如万针攒刺般的酸麻痛楚,简直就是拷问等级的酷刑。

若应风色能活动自如,早就当场扭动嚎叫起来。

但,他只能被动地接受感官末梢传来的刺激,而无法支配身体,一如施展初次进入这副身躯时。当晚他在床底躺了大半夜,好不容易才在大火前恢复行动能力;要是外界如冒牌叔叔所说,正发生韩雪色应付不来的紧急事态,可不能再躺一宿。

(可恶……可恶!该死的毛族之躯!)

虚境中的拟态说是维妙维肖,然而一回到现实,才发现识海内委实是美化——或说“简化”——过了头,只取记忆中美好的部分。

但现实并不美好。

声音、气味、冷热……爆量的信息蜂拥而入,无分精粗,太密集的结果,不仅严重混淆分辨之能,甚至令人感到痛苦。

而该死的躯壳到这会儿都还在排异,像进了砂砾的蚌蛤,拼命将他的意识往外挤。应风色连眼都睁不开,无从判断周遭形势,心急火燎间,冒出个异想天开的念头,咬牙松开对身体的攀附,来个反向操作,任凭意识腾起;飘忽之际,突然唰的一声睁开了眼睛。

悬浮在半空中的自己,正与韩雪色贴面相对,冉冉而升。瞧着那张闭目抿唇、轮廓深邃的黝黑毛族面孔,应风色没来由地一阵烦躁,念头一生,整个人已离榻七八尺余,几乎是贴著茅顶俯视房间:

这是幢小巧雅致的竹庐,房内除了韩雪色置身的竹榻,连一旁的几凳也是以油竹制成,同样材质的竹架上晾着白巾,几上置有杯壶水盆,此外就只有角落里的痰盂尿壶等几样物事,还有一只药箱。若非韩雪色身材高大,超出床榻的腿胫须另以竹凳支托,显得房间小了一号,倒也不是特别局促;从诸物摆放井井有条、丝毫不紊,足见主人的细心讲究。

(这里是……)

——是医庐。

(谁的医庐?)

——莫殊色的姐姐。二人应无血缘,但瞧着感情甚笃。

应风色从未来过此处,在昏厥之前,依稀听见莫殊色与一名女子交谈,喊的正是“姐姐”,还提到母亲……但并不足以归纳出上述的结论。在意识里回应他的,极可能是韩雪色的记忆。

他在夺舍后曾有过类似的经验,一旦放弃控制身体,心识便会浮于其上,以类似灵体的形式存在。在这种状态下,毋须透过感官即可直接接触周遭的环境,既不是“看”见画面,也非是“听”见声音,然而所得却比眼耳更清晰。

灵魂出窍绝不可长久,这用不着谁来告诉他,瞎猜也能猜到,只为掌握周遭的情况,才不得已出此下策。

一名黑衣妇人侧坐榻缘,居高临下望去,但见双峰傲人,撑满前襟,身后的臀丘更是将黑绸裙布绷得滑亮圆鼓,不见腰枝,可见挺直纤细。

鱼尾曲裾的下䙓伸出两只白腴裸足,趾敛踝圆、小巧可爱,玉颗般的趾甲以凤仙花染成鲜艳的紫红,宛若熟透的樱桃;趾间夹着五彩细绳、拖趿著木屐的娇慵模样,实是诱人至极。

同是体态娇腴,此女却与江露橙有着截然两样的风情,绝非少女,而是成熟的妇人。

她的皮肤白皙水嫩,被浓鬟黑衫衬得分外精神,颈颔线条细致,锁骨更如白玉研就。从锁骨到胸口一片斜平,腴得不见丝毫棱峭,胸前曲线却陡然浮凸,交襟被一双圆滚沃乳撑起,似欲爆开。

滚金边儿的绣红襟口剧烈变形,衫里竟无肚兜抹胸一类的贴身衣物。身子稍一动,紧裹的两头调皮雪兔弹颤不休,软如薄膜水袋,居间夹出一道深沟,直欲使人失足。

从俯瞰的角度无法望见其面孔,只见妇人山根隆挺,鼻尖微翘,再加上身段玲珑,几可断定是美人无疑。但不知为何,应风色却有一丝危险之感,仿佛踞于榻畔的是条美丽的毒蛇,纵使鳞片斑斓夺目,始终无法掉以轻心。

意识里对妇人的身份未有回应,显然连韩雪色都是初见。

灵肉分离的“中阴身”——这是他随口取的名目,不无自嘲——能超越肉身的感官知觉,不受外物所限,应风色很快就确定了草庐内外并无他人,更没有杀气或敌意一类。

但这种状态无法长久,若未及时归位,说不定就此烟消云散。但还未确认美妇的来意前,他实在无法就这样回到动弹不得的身体里,听任宰割。

妇人端详榻上的毛族青年,伸出柔荑,轻抚韩雪色的脸,低道:“便是毛族异类,也有俊俏小伙的。”啧啧几声,指尖拖过他的腮帮喉间,向下蜿蜒,浓浓的色欲令人血脉贲张,一如指甲上的紫红蔻丹。

“忒好看……”应风色听她哝语呢喃,藕臂迤逦之间,酥颤颤的雪乳几乎滚出绣襟,正有些魂不守舍,忽听“唰——”的一声裂帛细响,韩雪色衣襟应声两分,露出结实的浅褐色胸膛。“……的牲口,我该拿你怎么办?”

她左手食中二指间,不知何时夹了柄似钢针又似匕尖的镗亮细刃,次第下滑,将韩雪色的单衣棉裤对分开来,热刀切牛油般,滑顺得令人耳内发痒。

应风色记得她左手中指有枚金灿灿的指环,形如细蛇,从手背延伸到腕间,是相当别致的饰品。此际腕间手背的金丝仍在,独独不见了指环,暗忖:“莫非那柄小匕,竟是指环所化?”

绝大部分的时候,应风色会同意视毛族如牲口的论调,独不是现在。

万一美妇想将韩雪色洗剥干净,片成人脍品尝,那可是大大的不妙。

漂浮半空的魂体急如热锅蚂蚁,黑衣妇人转眼已将韩雪色衣衫除尽,指缝间的金匕“飕!”一声卷起,重新缠回白皙纤细的中指末节,胜似蝎虎旋尾,简直就像活物一般。

(……果然是这样!)

妇人收起青竹丝似的蛇环,放肆抚摸韩雪色的胸膛腹肌,不时吐出呢喃似的低语,夹着一两声轻笑,不知为何却予人直率之感,非是故作媚态,而是真的酥媚入骨,毫不扭捏——毕竟她也不知正被人瞧着——反而让色欲变得极为纯粹,更添怦然。

应风色平生所御诸女,只有言满霜属于这种类型,深知娇躯所欲,浑无顾忌地享受快感,没有任何负担。但妇人似乎比满霜更娴于男女之事,不消片刻便摸到男儿的腿间,纤纤五指捋住那团黝黑硕大的毛茸软肉,不住滑动,檀口里喃喃吐着气音:

“快些变大……快些变大呀!”迷濛的嗓音深具魅惑,可惜韩雪色不甚捧场,半天都没动静。

应风色心底暗笑:“教你给弄硬了,怕连死人能捋活过来。”

须知欲念之始,发乎心念。故醉酒之人,又或昏死过去者,是决计没法硬起来的,何况挺枪敦伦?“酒后乱性”云云,不过是恃以放松自制,任凭色欲支配行动的借口罢了。

黑衣美妇手法纯熟,绝非雏儿,不可能不明白,若非认准韩雪色是装睡装死,便是有什么厉害的手段,能教昏迷的男人展露雄风。

她捏著那团软物低垂粉颈,浓发披落胸前,下巴距那物事还有三寸来长,发下伸出一截匕尖似的樱红,在软耷耷的龟头上三圈两转,勾著菇伞棱凸一阵轻扫,快如蜻蛉颤翅,几乎失形。

应风色怔瞧了会儿,恍然省觉:

“那是……那是她的舌头!”

玩弄肉菇的丁香小舌简直比指尖还灵活,毒蛇吐信大概就有这么轻快迅捷,然而说到方寸间圈转勾扫,连蛇信也多有不及。

妇人舌形细窄尖长,状如柳叶,面上无有舌苔灰沉,当真是粉润润的淡樱色嫩肉;因为形状色泽皆美,大大抵消了灵动时的恶心之感,只觉不可思议。

黑衣美妇的香舌从男儿的跨间、大腿内侧,一路迂回蜿蜒,偶尔发出些许鼻息和唾液浆响,似极美味。

她踢掉木屐,身子几乎趴上竹榻,高高翘起裹在黑红曲裾里的浑圆股瓣,鱼尾般分开的下䙓里露出修长的小腿足胫,白得刺眼;由上往下看,妇人的腰臀曲线胜似葫芦,绝非缠腰裹出,裹了两三层的金红腰缠不是平直筒状,而是自腰际明显凹入两弯,可见衣底腰细。

应风色吞了口馋涎,不禁想像起妇人舌下的销魂滋味,魂体忽然迅速沉落,仿佛被千钧重物拖入水底,还来不及反应,背脊像是重重撞在青石地面上,然而坠势未止;挫骨扬灰的刹那间,声音、气味、冷热……等诸般知觉蜂拥而入,较前度更快上千百倍,连痛苦都被一霎推过高峰,应风色冷不防一颤,就这么重新回到韩雪色的身体里。

而最先察觉的,居然是两腿间急遽集中的热流,犹如晨勃。

——连结肉身与心识、意念与现实的通幽之桥,正是色欲。

此乃明九钰姑娘透过〈臭肺〉七篇所阐发,应风色直到此际才想起。

窥视黑衣美妇所引发的欲火,让他顺利度过了灵肉嵌合的强烈不适,睁眼虽还有些困难,但眼皮并非全无反应。看来要完全控制身体,尚须一点时间。

奇特的感觉忽从左脚掌传来。

左脚前端连同五趾,被包覆在两团软到难以言喻、肤触滑腻中微带黏润的异物当中。那妙物酥嫩之至,更胜顶级的芙蓉豆腐,却又温腻烘暖,仿佛贮满热水的薄膜水袋……不,以其柔软度推断,应当是贮著温热酪浆,将男儿的脚掌满满包入其中,轻轻抚摩,舒服到直欲升天。

一股异样的湿凉钻入趾间,应风色还以为是青竹丝一类,但那物事更软更湿也更灵活,细细舔过趾缝、足底,噙住大拇趾轻轻啃吮,捱过初期之痒,简直美到无法形容。

应风色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,血脉贲张,奋力睁眼。

朦胧的视界内几经张弛,终于对上了焦。

竹榻尽处,未著寸缕的白皙丽人,将他的左脚夹入乳间,小手握成狮掌,半捧半夹着尺寸傲人的乳瓜,按摩似的挤溢着埋在沟壑里的脚掌,一面伸出樱红的尖细丁香颗儿,就著趾缝勾来扫去,舔得滋滋作响;美眸半闭,双颊晕红,果然明艳不可方物。

他不知黑衣妇人是何时褪去曲裾,意识里虽只一霎,外界已过盏茶工夫也未可知。

但她衣下别无长物,除去缠腰便即如此,料想也不费事。此女确是他以“中阴身”窥见的妇人,浓得化不开的色欲扑面而来,令男儿瞬间昂起,“啪!”狠敲腹间一记,不住晃摇。

应风色料不到竟是阳物泄了底,赶紧闭眼,只听“咭”的一声嗤笑,宛若调皮的少女。大著胆子睁开眼缝,见妇人抬起头来,涨红俏脸吐舌道:

“好家伙!你这小子的……可也太大了些。”自顾自笑起来,仿佛觉得挺有趣似的,放落脚掌,扭臀垂乳地爬将过来,轻轻捋住滚烫的怒龙杵。

那两只坠成了陀螺形状的雪白沃乳,任一边都比她的桃花小脸大上一倍不止,垂晃之甚,绵软到像是半涸的鲜挤酪浆,让人不禁产生“乳房被自身重量不住向下拉长”的错觉,应风色不由得看直了眼。

这般熟艳风情,无论少女胴体何等青春的无敌,都无法比拟。

况且美妇一笑起来,嘴边便浮起一枚浅浅梨涡,说不出的娇俏可人,讨喜绝不逊于及笄之年。

她将垂发撩过耳后,轻捋龙杵,试了几个角度,始终塞不进口里,哼笑:“好啊,大成这样,怕不是撑裂了嘴?”

应风色向来对自家的尺寸颇为满意,见韩雪色胯下之物,始知“狰狞”二字怎么写。

胀成淡红的巨物,足有妇人由腕至肘那么长,小手握之不拢,杵径同鹅卵差不多,其上大股青筋胜似蛇蟠。不知是否过于巨硕的缘故,充血的门槛也高,除了初醒时弹打腹肌那一下,韩雪色的阳物不是硬到会弯翘起来的类型,仍须妇人以手扶之,才能竖直。

她将肉菇舔了个遍,连褶缝也没放过,眯著星眸喃喃道:“忒吓人的家生,怎放得进我家丫头的穴里?疼也疼死了她。也罢,削细些就是了。”纤指微转,蛇形指环回映着金灿灿的辉芒,照得应风色心一凉:

“这妇人……到底想干什么?她女儿又是哪个?”

龙首上麻利利一疼,青年不由心惊,蓄劲已久的右手五指“呼”的一声穿进浓发,牢牢箝住美妇雪颈,扠得妇人昂起小脸。

只见她嘴角微勾,伴着梨涡绽开一抹俏艳微冷的笑意,竟无丝毫意外,益觉不祥,沉声道:“你是何人?来此做甚?”余光见胯下的龙首沾满晶亮香唾,却不见血丝伤痕,方才的痛感又是怎么回事?疑窦顿生。

美妇含笑乜斜,瞧得人心慌意乱。

“你装睡装得忒不像,当老娘是傻瓜么?躺下!”语声未落,应风色顿觉半身酸麻,再提不起半点气力,眼睁睁看右手摔落竹榻,撞得指背生疼。

——这……这是麻药,还是毒?

——她、她到底是怎生下手的?

“别在大夫面前耍这些没用的花样,你不无聊,我都觉得尴尬。”

大夫?那麻药的可能性高些,应不致用毒。

思忖之间,美妇已猫儿似的爬上他的胸膛,巧笑嫣然,既美丽又危险。

“赶紧硬起来,别又吓软啦。”右手食指在青年结实的胸肌不住打圈,另一只手则握著胯间长杵,伸舌轻点应风色的乳头,勾得小小肉豆勃挺起来,快美酥痒混杂着难以形容的乡愁袭来,应风色颤抖之际,才发觉鼻端竟溢出轻哼,心中五味杂陈。

他与鹿希色缠绵日久,床笫间什么把戏都试过了,女郎也曾促狭般玩弄过他的乳头。但男子与女子不同,此处虽然敏感,却难催欲焰,弄久只觉烦躁,徒然消损兴致。

岂料美妇舌技非同凡响,舔舐间不忘轻轻嗫咬,酥莹小巧的贝齿刮得他又美又疼,伴随着“咕啾咕啾”的津唾吸吮声,龙杵诚实反映欲望,越发昂扬。

“你觉得屈辱,对不?”

妇人一脸坏笑,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小女孩。梨涡也是。

“像女人一样发出喘息,身不由己地淫叫……向来只有你把女子摆布成这副模样,料不到也有这天,你瞧女人是婊子,却被婊子整出了婊子相!哈哈哈哈。”

应风色被说中心底的不痛快,切齿咬牙。

“少……唔……少废话!你到……唔、唔……到底想干什么?”

“你说反啦。不是我想干什么,是我想让你干。听说毛族同牲口也没什么两样了,我想试试牲口到底有多来劲儿。”

美妇咯咯轻笑着,呵出幽兰似的湿濡香息,支着他的胸膛起身,绵乳深垂如蜂腹,翘高雪臀,如青蛙一般蹲在他身上;两条肌束结实的匀细美腿,分跨于男儿腰侧,屈起大腿,腿心的媚艳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应风色眼前。

雪面也似的饱满阴阜上,微茸不算黑浓,略显稀疏,却沿桃裂似的肥美外阴一路长到臀瓣里,杂乱如蔓草,生机勃勃,一看就是性欲旺盛,令人食指大动。

她的小阴唇是两片薄而狭长的鱼口形状,相连成圈,色泽是浅褐之中带点牡丹紫,料想平日掩捂在裙裳里未得滋润,皱如云耳蕈菌亦未可知,此际被淫水打湿,兼且充血已极,尽情舒展成一圈紫艳艳的肉环儿,娇脂滑腻油亮,分外诱人。

而淫靡的肉环内,则胀成艳丽的绯红,直欲滴出血来,又像饱满的石榴果浆,飘出微刺又甘美的甜腐气味。

妇人的阴户是狭长的水滴形,顶端阴蒂细小,并不肥大;阴道口与蒂儿相距甚远,近于水滴下端的圆腹处,很难以“小穴”或“蜜缝”形容,更像一枚内缩的孔眼,便以指拨开阴唇,也不见黑呼呼的孔洞,仍是团肉窝,可见其腴。

美妇人剥开阴户,倒捋巨阳,杵尖抵紧了肉窝儿,全凭腰腿之力维持,缓缓坐落。

应风色只觉肉棒的前端被极软极韧之物夹住,像要削去大半似的,硬套进一只绝不合身的窄管,虽然天雨路滑,然而杵尖已无半分余裕,只能将管壁死命撑开,半天也只塞进了小半颗龙首。

若能行动自如,以美妇淫水腻润,稍一挺腰,便能助她一臂之力,轻而易举将阳物送入蜜壶,此际不免幸灾乐祸:“女子就没有不怕疼的。硬要自己来,瞧你磨叽到什么时候。”

虽说如此,美妇上上下下犹豫徘徊间,亦夹得龟头无比舒爽,这是应风色初次在这副身体里有如此感受。虽为麻药所制,意识与身体越发契合,渐渐没有夹着几层膜似的隔阂,与蜜壶里黏腻的肉壁厮磨的快感,也同原先的身体没什么分别。

妇人仗着下盘锻炼精实,毋须双手撑持,迳以蜜穴套弄阳物,但男儿实在大得吓人,光是龟头撑开穴儿的程度,都有点重温诞下胎儿的滋味了,她虽是天不怕地不怕,也没敢一口气全莽进去。

谁知光滑如新剥鹅蛋的龟头也能如此爽人,磨得花蜜汩溢,交合处呼噜噜地挤出大把白沫,沿肉棒淌下一道道杏浆似的腻白,直美得妇人手足酸软,心花怒放。

也不知肉菇的伞棱钩子刮到膣里的哪一处,雷殛般的激流沿着脊椎窜上脑门,膣壁遽缩,美妇“呜”的一声翻起白眼,膝软股落,“噗唧!”挤出大蓬汁水,臂儿粗的巨物已没入逾半,两人同时仰头,齐齐颤吟。

(太……太爽了……唔……好、好舒服……)

阳物仿佛无止尽地深入,不停拓开湿腻肉黏,无论持续的时间或深度,都已超过应风色的习惯,而插入感依旧持续,快感也是——

(韩雪色这小子……唔唔……到底有多长啊!)

香膝抵榻,美妇总算撑住男儿胸膛,揣著被粗长巨阳贯穿的错觉,娇躯兀自剧颤。应风色睁开眼缝,见她的美眸从瞠圆、放松,至丝媚迷濛,檀口无法自抑地张开,舌板似吐似抑,嘴角下的小梨涡深深现露,在在反映出肉棒的威猛,征服感暴增,暗笑:

“嘴上逞能,终抵不过身子老实啊,夫人!”若非怕刺激太过,美妇人恼羞成怒,就该狠狠损她几句。

妇人不只雪靥,连粉颈耳垂都是酡红一片,娇喘著缓过神来,展颜一笑。

“不错,牲……牲口……哈……就该有这么厉害,过关……呜呜……过关啦!来,再让我开心点!不许……啊……不许射出来啊!”蛇腰挺起,肥美的雪臀轻转着,似在拈量膣中巨物的形状尺寸,冷不防旋扭起来,轻盈迅捷,几与舌振一般飞快,双丸跌宕的雪润娇躯仿佛全无重量,阻不了她纵情飞驰。

(啊啊啊啊……好、好酸!好……好麻!快……快被扭断了……好紧!不、不行了……好舒服……啊啊啊啊————!)

强烈的快感窜入全身每条肌束,应风色能感受它们次第绷紧,犹如绳股绞拧,连骨头深处都震颤起来。

美妇香汗飞洒,绵乳不住抛甩,摔得乳袋啪啪劲响,乳下钩勒出葫芦般胸肋形状的雪肌都拍红了,压得汗水溅出更远,比之交合处狂喷的春潮,亦不遑多让。

她可不是什么含苞待放的怀春少女,会对高潮感到害怕,一磨到蜜膣里痉挛将起,便加速迎上去,猎犬般追索著快感。拜这头癫狂的烈马所赐,应风色早已没什么灵肉分离的问题,此刻他就是身体的主人,只可惜被麻药所制,无从发挥。

(可恶……若能行动自如,教你知道男人的厉害!)

片刻美妇蛇腰一扳,激昂的娇吟中道而止,“啪!”摔趴在应风色的胸膛上,剧烈起伏,连背脊都泛起大片瑰丽的嫣红。她这个向前仆倒的动作,无意间拔出了大半截阳物,仅余肉菇还卡在剧搐的蜜壶前端,尽管掐挤剧烈,宛若鱆口,但应风色最有感的部位还是龙杵根部,杵尖刺激太强,反而射之不出;若非如此,早被小穴吮得一泻千里。

(原来……她居然是不耐干的那种类型。)

要比骑乘位,连诸女中最强悍的鹿希色、言满霜也不及美妇,但风月册上说女子动辄高潮迭起,名曰“元阴松嫩”者,应风色本以为是小说家虚构,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,居然还让他遇着一个。

美妇轻易便能泄身,这可是屡战屡败、注定难胜的体质,难得她这般好战,不惧与男子交欢。从这个角度想,她交合前先以麻药麻翻男子,以便交媾时能采取主动,似也合乎情理。莫非她就是个准备周全的花痴,存心求欢来着,没有其他的企图?

这实在太奇怪了。

正自思量,两瓣湿凉印上嘴唇,小蛇般的嫩尖撬开牙关,倏忽钻入,在他口里肆意翻搅;缠上男儿的舌头前,已舔过龈床上颚,还想钻进他的喉咙里……实在是美极了,应风色忍不住想。虽然怪,但舒服得使人入迷。

她舌尖凉透,连津唾都是凉的,这是高潮后的征兆。

应风色生出亲昵之感,与美妇吻得如痴如醉,直到舌尖一痛,才急忙撇头,却被又美妇人的小手捧回,蹙眉道:“你要干就干,弄什么花样!”

妇人“噗哧”一声,眯眼抿唇。

“不说蜡烛皮鞭什么,你们男人干得兴起时,打不打女人屁股?喊不喊‘小淫妇’、‘我要干死你’之类?老娘夹得你忒爽利,咬下舌头怎么了?”屁股一沉,重将阳物纳入,这回不用小青蛙蹲姿了,索性坐上熊腰;雪乳沉坠,乳袋折子几乎覆住整片胸肋,可见其软。比铜钱略小的乳晕是浅淡的粉橘色,乳蒂细小如红豆,略为凹陷,益发衬得雪乳巨硕,分量惊人。

应风色想狠抓一把的欲望都快成心魔,额角绷出青筋,眦目欲裂,偏碰不得那沙雪似的细绵垂乳,遑论在掌中恣意揉捏。

“快……快解了麻药!”

“麻……解麻药是么?别急,再一会儿。”美妇笑得梨涡深陷,再怎么不怀好意、居心险恶,被这枚小巧梨涡一衬,都显得娇俏可人,天真烂漫。“一会儿你还有大用,记得好好表现啊,别一下子就死啦。”

恁谁听到这番话都硬不起来,无奈美妇人身姿太媚,绵乳诱人,驰骋起来的那股悍猛狂放,更令男儿难以招架,不消片刻又到了紧要关头,应风色将射未射,咬得银牙格格作响。

“砰!”一声,竹庐门扉忽被推开,一抹熟悉的淡淡幽香随风送入,一名同样是黑衣雪肤的年轻丽人旋风般闪入庐中,未及放落肩负的医箱,扬声道:“你做什么?快离开他!”尽管口气疾厉,嗓音依然温婉动听,当中透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清冷,似不惯与人说话。也可能只不与美妇说话。

应风色听出女郎的声音,正是昏迷之际与莫殊色交谈的女子,莫殊色带自己来向她求医,又喊她“姐姐”的那位。
TOP Posted: 05-26 17:02 #45樓 引用 | 點評
kabos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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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一折





一朝杀却

怨别情亲




窜入竹庐的黑衣女郎,正是落脚东溪县东溪镇的女神医莫婷,此间便是她设于老樗林内,悬崖边上的那座医庐。

而赤条条跨坐于应风色腰上,被青年猛然顶上高潮的美妇,自然是莫婷的生母“冥迢续断”莫执一。





莫执一桀骜不驯,任性放荡,可不是什么温柔慈母,相较之下,安静稳重的莫婷自幼便是个小大人,连医术都是随圻州莫氏诸老打下的深厚底子,十五岁上便自立门户,凭借精湛的岐黄之术养活自己,两人聚少离多,也只比“形同陌路”再稍好一些。

有鉴于惹事生非的多半是莫执一,莫婷离家后毋须再帮母亲收拾那些远超过她年纪所能负担的烂摊子,全心将她的天才早慧,投注医道而非补锅,怎么想都是吉事一件。

近几年不知为何,莫执一突然鬼鬼祟祟在少女的周遭出现,起初还装着不期而遇,然而知母莫若女,莫婷很快便嗅到一丝不对,无论母亲图的什么,她都不感兴趣,只求安生度日不受打扰,果断舍弃家什,带细软连夜离开,觅地重新开始。

这种你追我跑的日子持续一阵,娘俩倒也非油水不容,真被莫执一找上门,也能坐下来吃顿饭、话家常,交换医药心得。莫婷还为鱼休同的心疾向母亲打听莲宗绝学《梵宇佛图》,莫执一并不吝于援手,何况在二人之间,还有莫殊色这条斩不断的牵系。

莫殊色被送上龙庭山前,整整在圻州老宅生活了一年,有天莫执一突然牵着毛族小孩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,宣布莫婷有个弟弟。没人问是不是她生的,或同谁所生——领养毛族和委身毛族,到底哪个更荒谬些,已超越老宅里那些个老人所能思考的范畴。

圻州莫氏被“幽泉鬼医”吕圻三压服,任其恣意压榨,莫敢拮抗,好不容易吕圻三及其党徒一朝尽去,岂料复归老家的少主比吕党还疯,成了古老年代里早已不合时宜的那种血甲之传;相较于此,凭空多个姓莫的毛族孩子,算得了什么?

莫殊色在老宅就算不是受尽白眼,旁人也说不上友善,唯一真心对他的只有莫婷。莫婷照顾他、同他拌嘴,偶尔呕呕气,就像一母所生的普通姐弟,然而这已是男孩此生所历最美好的时光。

莫婷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。

母亲任性、不负责任,毫无愧疚感,那是有的,但决计不笨。

把莫殊色带回圻州的结果可想而知,要虐待孩子,莫婷相信母亲的创意远不仅于此。这个安排更像训练,是浸入极烫或极寒的浴桶前的试手,母亲打算把少年扔到更不友善的艰困环境里,莫殊色须在此学习坚强,以合母亲之用。

莫殊色被送走后不久,莫婷便离开了圻州。

莫婷没有同母亲争吵,吵也没有用。她一向不做无用之事。

有些事即使一无所得,失败的经验也能成为给养,如钻研技艺;有些事则连一试的价值也无,譬如意气,当下或以为得到抒发,事过境迁后也只余满满的空虚而已,毫无益处。

她花一年找到龙庭山,透过鱼休同昔日的人脉斡旋,终于与弟弟在山下短暂会面,此后便一直保持联系。姐弟俩有一套繁复的交换密信之法,每当莫婷欲迁往他处,便重新与弟弟约定新的投信点,她始终相信他能保守秘密,不致泄漏给母亲知晓。

虽然莫殊色爱极了那个女人,把她当成亲生母亲般孺慕,不惜为她潜入龙庭山卧底,那厢肯定比圻州难当百倍,他却从未喊一声苦。但他对我也是一样的,莫婷心想。因为我们是家人。

更何况,这回率先找上她的,居然是母亲。她甚至还未告知莫殊色新的传信地点。

“你这儿挺不错的嘛,啧啧。发财啦?你个小妮子。”

那日采药回来,莫执一便坐在她调配药方、进行研究的后厢底间里,指尖转着她的札记簿子,语气神情还是一贯的轻佻浮薄,就算下一霎眼便放火将此间烧作一片白地,似乎也不奇怪。莫婷从头顶寒到脚心,却不敢泄露分毫——小时候,母亲为试她到底会不会流泪所做的事,她迄今没忘,一次次在梦里重历,然后浸著冷汗惊醒。

她向来是把札记收好才出门。母亲看过内容了么?还是如乌鸦田鼠般,习惯东挖挖、西撬撬,见到什么便随手翻出来?

无论如何,装作毫不在意才能过关。

“我们说好的,诊间、药室,和我的睡房你不能进。”女郎放落箩筐,将编笠覆于筐上,揾去额颈香汗,淡道:“去前堂,我给你沏茶。待我换身衣裳,弄两碟小菜,一会儿开饭。”不看美妇,转身便走。

“睡房怎不能去,莫非有男人?”

莫执一的嗓音搅著幽甜香风袭至颈背,益发笑意轻薄:

“咱娘儿俩好久没一块洗澡了,要不娘亲陪你冲冲凉,顺便瞧瞧你奶脯发育得怎么样,能奶孩子不?”咯咯笑得可开心了,恁哪家登徒子都比不上。

“我们从没一起洗过澡。算上你弄死的,我有五个奶娘,是她们帮我洗的,可也只洗到四岁。”莫婷放落黑缎也似的及腰浓发,“砰”的一声甩上内院的门,差点夹了莫执一伸得老长的鼻尖。“你倒是提醒了我:浴房也不许进,当我在里头的时候。”

“浴房也藏男人?”莫执一忍笑扬声。

“男人也不许进。”莫婷靠着门板上,直到母亲的跫音迤逦著踅往前堂,才敢松开紧握左乳的小手,放任心子撞击胸腔,倚门支撑身体,细细咻喘。

她是有害的,莫婷告诉自己。只是她不知道而已。

就像鹤顶红、青竹丝……它们不是刻意滋生毒素,存了伤害外界的心思,然而就是会杀死人。无论再怎么天真无辜,毒物就是毒物。

但母亲似乎真不是为了寻衅而来。

“你手艺实在了得,这不能说像我。”餐桌上,莫执一挟著满箸油润润的豆酱箭笋眯眼赞叹,又仿佛很有些感慨。“我烧的菜比配的毒厉害,毒都有解,可菜没有。能嫁了啊,丫头。”

莫婷不确定自己的厨艺是不是真那么好,她从小吃得清淡,只是尝过的味道便不会忘,要复现似乎也不难;烧菜的思路同拟配药方差不多,也讲君臣佐使、五味调和,想清楚了再动手,自然是利索明快。为合母亲的胃口才特地加了豆酱与酱清同烧,要是她自己吃,些许油盐即可。

“丫头,有个活我想找你一起干。”莫执一吃饱喝足,趿著木屐伸直美腿,慵懒抿唇。“我只能说,你来肯定不会后悔;不来,你连该后悔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“……报酬是什么?”

“你要的秘笈清单上,除开《梵宇佛图》以外最难找的那部《摘魂手》。”

美妇将瓦杯里的清茶咕噜咕噜一饮而尽,夸张地发出“呀——”的长音,仰天打了个饱嗝,眯眼笑得梨涡浮起,餍足如猫,随手扔给女儿一本破烂陈册,活像拿来抹过嘴似。虽说是人比海棠艳,但那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的德性,怕连孟浪登徒也能吓掉裤子。

“利息先拿着。里头是儒门三槐世家某位不知名高手的练功札记,烂成那样,没两百也有一百年啦,比《摘魂手》抄本还要老得多。你要能帮到底,为娘再加码追注,给你添点花红。”从怀襟之中捏出另一本对折薄册的封皮页角。考虑到她不爱穿肚兜亵衣,敢情册子是塞在乳沟里。

“这一本,是修习《摘魂手》走火入魔的治疗记录,为娘从老宅仓库里扒将出来,人名不是涂掉便是撕掉了,我还以为是叠破烂厕纸。旁人瞧着莫名其妙,于我家婷儿丫头则如开锁秘钥,持之可往宝山。怎么样,是好货罢?不要的是小猪!”作势逗弄,却被莫婷冷冷避开,瞧着也不怎么生气。

“不杀人?”

“只救人。”莫执一娇娇地瞟女儿一眼,柳眉山扬。“要不我来找你干什么,没事拉嘴架么?”

就这样,莫婷加入了羽羊神的降界计划。

直到在地宫外临时搭建的急救篷庐之中,她才见到无面者抬出昏迷不醒、呼吸心跳却平稳如常的储之沁,并受母亲指点,为满身淫秽狼藉的少女稍作清理,修补受损的纯洁之证——她终于明白母亲口中的“后悔”,指的是什么。

若莫婷拒绝了这份差使,莫执一势必得另觅助手,才能在一夜之间处理忒多伤患。如此一来,埋首储之沁腿间秘处的不知何许人也,有相当大的机会是另一名猥琐龌龊的男子,即使母亲事后定然不留活口,光是想像那个画面,也够莫婷不舒服了。

她为救下那不知名之人的性命,及保护了储之沁二事感到庆幸。

储之沁带鱼休同回诊时,莫婷并未就此事对她进行试探,只不动声色观察她的呼吸体态、行走坐卧等,见少女气色甚佳,似更艳丽可人了些,有着新嫁娘般的焕采,安心之余,也不免有些疑惑。

储之沁无疑是有喜欢的人了,这点人情世故女郎还是明白的。少女把所有时间都用于照顾师父,没有寻常门派的送往迎来,在避居的东溪镇内,也不见有什么讨人欢喜的渔埠少年去敲她的屋门。那人必是她在降界认识,问题在于:那会是谁?

莫婷想起了一个耳熟的称谓。应师兄。

当然,最初储之沁不是这样叫的,都说“那厮”、“那人”,讲到光火处还有叫“那个混球”的,按她的说法,是个眼高于顶、跩得二五八万,皮笑肉不笑的假公子哥儿,自以为生得好看,满腹花花肠子不安好心,“……就是个色胚。”这是她的结论。

“……你在哪儿遇着他的?”总是安静听少女叨絮的莫婷不开口则矣,一问便在点子上。储之沁慌得乱拧衣角,耳垂红透,不知是羞是急,或兼而有之,支吾了半晌才道:

“就……就以前,反正……就是那样。山、山上人来人去的……哎呀,我不记得啦,就……说是以前的事嘛!”

最近储之沁不怎么说他了,这是征兆。已结合体之缘,何必在嘴上说?

每位九渊使者都有份厚厚的案牍卷宗,载明身体各部特征,若有胎记、瘢痕便描以精细图形,五官位置、手脚长短也都用图文录得一清二楚,从字迹和绘画的笔触判断,竟出自母亲之手,难得她有这份耐心。

卷宗后半是历次治疗、修复与用药的工作记录,这部分的笔迹就不只莫执一一人了,而且次次不同,证实了关于参与者被灭口的猜想。每位使者被下的药俱都不同,有的从名称看是振奋精神之用,有的会使人失去自制,变得狂燥不已,甚至还有疑似催情药的方子,无不贵重难得,是抓普通人试药肯定蚀本,高手光听药名就会先动手杀人的程度。

母亲手里,必定有一部观察用药前后反应、写明增减依据,乃至形成假想的试验札记,毋宁说此物才是她参与降界的真正目的,卷宗内所载已够骗过方家以外的多数人,起码降界首脑并未瞧出端倪。

莫婷翻过那份写着“应风色”三字的卷宗,但没能经手此人,只远远瞧过母亲为他敷裹“冥迢续断膏”,印象的确是生得好看,便是满脸血污、双目紧闭,依旧难掩其丰神俊朗。储之沁会喜欢上这等人中龙凤,也非难以想像。

降界的“活儿”拖延了莫婷收拾细软夜逃的时日,一天拖过一天。为不让母亲另觅助手,哪怕使者的数量越来越多、伤势越发棘手,莫婷仍咬牙一人顶三人用,总是赶在天亮之前,将一切处理妥当。

召开降界的间隔或长或短,但女郎总以“前次人数追加三成”为目标,拼命练习止血、缝合、解毒调复等技术,确保每回降界结束,能稳稳接住储之沁。

在破解使者的昏迷之谜前,储之沁是不会安全的。莫婷需要更多时间。

因此,当莫殊色抱着那名毛族男子冲进医庐,她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——表面自是看不出来——她甚至没让他知道自己迁到了东溪镇郊的老樗林!

——是母亲。

莫殊色是从母亲那儿知道的。这一切,绝对和降界脱不了干系。

昏迷不醒的毛族男子叫韩雪色,甚至比莫殊色还高半截,据说是韩阀押在龙庭山的质子,是名义上的奇宫之主。莫殊色说是他的侍从,其实是替身,横竖在旁人眼里,毛族就是黝黑、高大、轮廓深邃,外加一头红褐卷发,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外族少年,换身衣裳便能李代桃僵。

“姊,我从没求过你,但求求你别让他死掉……千万别!”已经比她还高、再不复孩童模样的毛族少年揪紧床沿,油黄的竹榻边爆出“喀喇”的刺耳细响。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,才没握她的手么?

而此前他甚至没喊过她一声“姐姐”。

这个名叫韩雪色的男人,是他被送上龙庭山的唯一理由,要是韩雪色死了,他就失败了……这些年的努力、母亲的期盼,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只有他不能死。求求你了,姐姐,别让他死……你可以的,拜托了!我不能……母亲她……一定、一定要让他活过来,求求你!

莫婷只是静静回望着他,努力抑制着涌上心头的疼惜与疲惫。





莫殊色放下人,等不到日上三竿,又像风一样的离去。失去无关紧要的质子,奇宫或许不已为意,但同时失去质子和替身,那可就大大不妙。莫婷以为西山使节此际正在龙庭山下,担心莫殊色回转,不免要被追究失职,受到责罚。莫殊色却摇头道:

“不会。西山那厢不管他的死活,只消与山上商议停当,谁来当这个质子都是一样的,两边商量好就行。但母亲就要他,所以他绝不能死。”

母亲“就要他”的理由,莫婷没有问,不管她有无告诉莫殊色,那都不会是真正的原因,她操弄他靠的不是清晰的脉络,是更卑鄙更过分的东西。韩雪色与弟弟的五官确有些相似,连莫婷都有这种感觉,莫殊色或许想过这名潜伏监视的对象,或许真是自己的兄长,母亲才会如此在意——

这种说服自己与母亲有血脉联系的臆想,正是莫执一要的结果。

莫婷毫不怀疑母亲会偷偷杀死韩雪色,让弟弟更愧疚也更痛苦,奉献更多、牺牲更多,直到那女人觉得一切开始无聊了,随便找个由头将他抛弃。

莫婷在走到这一步前幸运觉醒,得以脱逃,无奈那孩子还不懂。

她没法对他说“我们没有血缘”,说“你、我和她不是一家人”,等少女意识到时,男童四分五裂的心已在这个基础上重新形塑,不再崩解支离。她是母亲恶意的帮凶,是她让这孩子打开心扉,而她承担不起再次粉碎他所有依凭的罪责。

莫婷相信,母亲或许是在窥见两小相处的某个偶然间,才生出这个念头。莫执一不是孜孜矻矻研拟计策的那种人,她做所有事都是随兴的,依赖蓦然闪现的灵光一挥而就,结果往往令人惊叹不已。

所以莫婷对他始终抱持着歉意。

为防莫执一进出老樗林时发现韩雪色,她特地让弟弟把人安置在闺房里。尽管母亲总爱拿“房里藏男人”调侃她,莫婷不以为睡房是母亲会去窥视的地方——知女莫若母,莫执一很清楚女儿的生活里没有男人,只有病患,睡房绝对是整座医庐里最最无趣之处。

四天四夜里,莫婷大部分的时间守在房内,寸步不离照拂他,但存粮食水终有耗用一空的时候,她不得不外出补给,岂料莫执一竟觑准这个空档摸了进来,骑上了动弹不得的男儿虎躯。

莫执一元阴松嫩,其实是非常容易高潮的体质,她在韩雪色身上少说丢了三两回不止,雪白的胴体泛起大片瑰丽潮红,如樱悄染,煞是动人;最后这一下顶得又猛又狠,臂儿粗的巨硕阳物直没至底,美妇人蛇腰弓起,霎时有种被铁柱贯穿的错觉,胀成艳丽紫彤的阴户仿佛被肉柱撑裂,顶得她唤之不出,近于尖叫的浪吟戛然顿止,颤著趴倒于男儿胸膛,“噗滋滋”地自交合处泄了一榻,就著油竹缝隙淅沥坠地,斗室里飘散著兰焦似的甜腐,无比淫靡。

莫婷年纪轻轻,却是经验老到的大夫,不会因为目睹媾合而失措,但她的预感不幸言中,眼前虽是熟妇偷欢的香艳场景,料想母亲绝非为此而来,果然韩雪色虎躯一绷,随即剧颤起来,额颈上青筋暴凸,显然是中了莫执一的毒手,点足扑至,猛将欲撑无力的美妇人挥开:

“……让开!”

莫执一“呀”的一声滚进榻里,撅著两瓣肥美雪臀兀自酥颤,沃腴的腿根夹着如鱼口般不住开歙的樱红阴户,原本在水滴形的小阴唇下缘、宛若一团肉窝的阴道口,此际居然张开如圈指大小,黑黝黝地露出油润的蜜膣肉壁,却是被毛族男儿骇人的杵径肏得难以闭合,淫水全被磨成了久煨的浓稠杏浆,将从外阴蔓延到肛菊的杂乱细毛黏成一绺绺的。

即使分泌如此畅旺,腻白的糊浆里仍夹些许血丝,因妇人的阴部充血太甚,触目只得一片血红也似的淫靡彤艳,分不清是磨破娇嫩蜜壶的某处油皮,抑或裂阴所至。

腥甜中带着汗潮的膣户气息扑面而至,莫婷不禁蹙眉,替韩雪色把了脉,拨翻眼皮撬开牙关,检视眼珠和舌板,确定是中毒,且不只一种毒物,正是最棘手的情况,转问妇人:“你对他做了什么?拿来!”小手一伸,讨的自是解药。

莫执一虽继承圻州莫氏“冥迢续断”的名头,平生杀人远比救人多,精研药理非为济世救苦,使人痛苦毋宁更合她的脾胃,世间本草在美妇手里,尽是取命的剧药;日常浸淫之下,说句“周身是毒”实不为过。

莫婷抱着渺茫的期待,母亲不是为杀人而来,只是贪恋毛族男子好处,忽起玩心,韩雪色并无抗毒体质,因亲密结合染上母亲所带毒质,此为无心之失。

榻里莫执一娇喘絮絮,犹未全止,酡红雪靥宛若醉酒,雪肌上似还冒着激烈交合后的丝丝热气,唇畔黏着一绺湿发,抿著梨涡妩媚笑道:“我出的考题,能把答案给你?傻丫头。”

岐黄一道中,向以解毒最棘手。

正所谓“药毒不分家”、“是药三分毒”,沾染或服食外物以致身体有损,轻缓者便未对症下药,也能靠身体自然的恢复能力慢慢排解;能称为“中毒”者十有八九是急症,若未及时解去,后果不堪设想。

毒物之属五花八门,动物、植物、矿物之毒解法殊异,有生无生又各不相同,这还没算上混合产生的无穷变化。若不知中的是何种毒物,想在有限的时间内解去毒性,无异于向天抢命。西山道无回谷的独门奇药“天涯莫问”号称万毒必解,其实只是强力的续命药,吊住中毒者的性命,拖到身体排出毒素,而非以一破万的如意法门。

莫婷光以目视,便能判定韩雪色身上最少有三到四种截然不同的药性反应,每样均有若干种可能,休说时间不够一一试验,便是这些解毒法门间的冲突,都可能会先于毒药要了韩雪色的命。

若不能让母亲和盘托出,救回青年的希望委实渺茫。

“……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莫婷点了韩雪色周身大穴稍阻血行,冷道:“你将人托付给他,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,你交代的事他无不尽心去办。此人于你不是重中之重么?毒死他,你有什么好处?”

莫执一懒洋洋翻身,仿佛光这样就用完了所剩不多的气力,枕着珠圆玉润的藕臂,乳瓜略摊成长卵形,叠作厚厚的两堆雪丘,浅淡青络透出象牙色的肌肤,匀细通透,娇躯起伏如峰壑,曲线无比傲人。

“毛族牲口算什么重中之重?也就这驴样的行货有点意思。我骗他的,不这样说,龙庭山那种鬼地方他能待下去?”她以纤指卷著乌浓鬓丝,眯起如丝媚眼,口气活像得意洋洋的小女孩:

“那孩子满怀歉意的样子,最讨人喜欢了,好像连活着都对不起我,实在太可爱了。你呀,为什么忒快就不可爱了?别人家的女儿都能玩到十五六岁出嫁,你五岁不到就这德性,好扫兴啊!”

事态的发展,果然往她能设想的最糟糕处应验,说不定母亲就是为了“收割”此际,才把莫殊色送上龙庭山。否则,依这女人行事之毫无耐性、见异思迁,懒于设计,很难想像她会主动招惹奇宫之流的麻烦对手。

但这道理是没法和莫殊色说的,说了也是白说。那孩子乍看是矗立水面的一块冰尖,水下包的其实是团火,他的淡漠不仅是外在的保护色,也因为心在彼而不在此——母亲就是他的“彼方”,那回不去的、却一直存在于想像中的心安乡。

“我一定要治好他。”女郎静静望着母亲。“解药拿来。”

“唷,生气啦?”莫执一咯咯笑着,两只并叠沃乳上一片颤巍巍的液光,胸口腋窝的红潮未褪,乳蒂兀自如红梅蓓蕾,衬得雪肌分外精神。“要迫人吐实,用刑是最好了。为娘传授你的三途针、六道分执、冥狱十王变等,换个思路全是令人求死不得的厉害法门,要不试一试?”

行走江湖,莫婷也对垂涎美色的匪徒略施薄惩,非是死守教条的冬烘,但她死都不想让母亲如愿。莫执一是要女儿同自己走一路,不是做做样子哄她就能了事,扭曲如她,有着莫婷不愿想像的黑暗,一旦失守,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沉沦。

她替韩雪色暂缓血行,同时与母亲周旋的当儿,也一面悄悄地诊断毒患,闻、望、问、切乃是医道根本,莫婷既有“神医”之称,辨症非同小可,摸到韩雪色右乳下方有枚细小针孔,抚过该处的指尖残留淡淡香气,除却莫执一的口脂香,还有股鲜烈的泥土青草气,是用了麻药“石虎散”的征兆。

石虎散入血发散,走足厥阴肝经行入十二正经,还能散至冲脉、任脉,中者只觉像是血路堵塞一般,久而四肢乏力,但仍有痛觉触感等,不合外科之用。在江湖上最常使用的是淫贼,与迷魂香并称两大采花利器。

石虎散没什么及时见效的化解法,大量饮水、排尿,一刻间便能消除。然而莫执一将石虎散与其他毒物并用,却对急救造成极大阻碍:暂缓血行,是争取时间的不二法门,在八成的毒物治疗中都能起到关键的作用。

血脉受阻,石虎散无从化去,积于脉中,一定的时间后将会堵塞心脉,引发心绞乃至猝死。一名身强体健的成年人,只消一剂“石虎散”加上点穴功夫,便能死得像痼疾发作,这是只有高明的大夫才知道的杀人法。

(只能靠针灸调控血行,再以药物延命,争取试出毒物之属了!)

此法纵使生效,也必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,更别提成功率不到一成。但莫婷是打定主意就不犹豫的性子,正欲去诊间取工具,嗅得一缕烟焦,俏脸微变,倏地转向母亲。

“你干了什么?”

“哎呀,不过就是往药柜里洒了土,在屋里堆起干草掩住火茸罢了。你那点宝贝,为娘早给你移出来啦,莫慌莫慌。”女郎一瞟屋角,果然她藏有札记的旧药箱就在那儿,母亲早看透了她着紧什么,初来那日不过是在打哈哈逗她玩。

此间三处院落中,均掘有防火沟渠,当中填满石灰,避免火势蔓延,而老樗林每日这时候的风是往崖下吹,烧起来的底间位于最后端,不致往前延烧,这也是莫婷到此际才嗅到烟味的原因。看来这女人是铁了心要弄死韩雪色,偏又不给他个痛快,要莫殊色痛悔不已,怪罪姐姐并未尽责抢救,然后任凭失望已极的母亲予取予求,才能稍稍弥补其愆……

“你————!”莫婷终于动了真怒,切齿咬牙,美眸圆瞠:

“为何要做到这般境地!你觉得……这一切都很好玩,是吗?”

榻上的韩雪色突然大声嚎叫,显然痛苦再度提升层次,沾满淫水汗水、肌肉虬结的腹间绷紧如浇铜,通体红热,蚯蚓般的暴凸筋络拱出肌肤表面,犹如扭动的盘根老树。

(这是什么毒?什么样的毒物,会有这等特征?)

莫婷额间渗汗,终于慌乱起来。

莫执一坠著沉甸的玉乳支起身,半爬半趴凑近,从韩雪色腿间捞出巨物,小手掐握的微陷肉感看着不算硬,竖将起来未比美妇的前臂稍逊,仍是大得吓人。

“答不出也别哭鼻子呀。这题是难些,为娘给你点提示。”沿杵身轻轻捋动,刮下满掌腥浓。美妇伸出细长的柳叶小舌,尖端转得几转,竟将白沫勾成一枚小巧的椒子形状,入口细辨,吃得嘴角梨涡浅绽,似极醇美。

“过来尝尝!给你的提示,全在这上头。”





第九二折





蝳蜍衔首

母女同衾




莫婷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,她曾救回被野犬撕裂大半的阳物、分开孪生龙凤胎的下体,为风烛残年的老人取出坏死多年的隐睾,治愈肝胆秽染,更别提因膣管痉挛咬住命根,以致双方紧紧相连的偷情男女——这等奇事她居然遇上三次之多,堪称熟门熟路。

医者父母心,男女于她实无分别,不会因阳物而却步。

令莫婷心生犹豫的,是另一件事,尤不可教母亲知晓。

但莫执一设下此局,不惜对韩雪色下毒,又烧了诊间药柜,让她无计可施,非用杀手锏不可。眼看方圆数里内没有第二位良医,向天抢命须臾间,女郎没有其他选择。

母亲为逼出她隐藏多年的秘密,用毒必是无比刁钻,她见过太多严重摧残肉身的剧药,但韩雪色的外表并未变形鼓胀,也就是说,毒还未能突破这副躯体的最终防线,身体暂时扛住了药性,尚未爆发。

就算是这样,时间也不多了。

莫婷将一侧秀发撩过耳后,握住肉棒,勉力噙入小半颗肉菇,连望、闻、问、切都不装了。

母亲不会无故选择交媾作放毒的手段,考虑韩雪色是被动的一方,她或将蕴毒的媒介藏在阴户,甚至直接把毒炼入玉宫,藉阳具侵入男儿血行,散布毒素。

她在老宅的书库中读过:邪派七玄的“五帝窟”一支,练有名为《蛇腹断》的毒功,修习此功的女子长期摄取微量蛇毒,以独门功法练入玉宫,一旦破瓜便释出毒性,毒死侵入的男子,自身却不受其害。

拿宝贵的玉宫练毒,听起来也颇合母亲的脾胃,若韩雪色中的是《蛇腹断》一类的毒功,怒龙杵尖便是毒源的侵入点,兼有施毒与中毒两方的迹兆;接触此处,最能发挥莫婷独门的解毒秘法。

她须将肉棒含得越深越好,让残留的体液和毒素,与咽底黏膜紧密接触。

这个过程并不好受,但母亲的爱液虽然略显刺鼻,却意外地不让她讨厌。

她原以为放浪形骸的母亲,即使深谙医术,长年纵欲的结果,免不了有些许妇科毛病,当秽臭如鱼腐。但母亲身子强健,私处颇经保养,爱液清澄,白浆全由交合磨成,并无耷黏结块,遑论异味。新鞣皮革似的鲜烈气息充满熟艳风情,嗅之引人遐思。

男儿阳物亦不腥臭,只觉满嘴肉味,若非裹满淫蜜,应该是十分适口。莫婷费了好大劲儿才吞进龟头,钝尖抵到咽底,喉搐直冲脑门。

女郎忍着涕泪欲出的不适,鹅颈微胀,已将肉棒吞至最深。阳物像撑开蜜穴似的挤溢着娇嫩的喉管,紧缩却非阴户可比,应风色即使被毒性折腾得痛苦不堪,强烈的箍束让他“呜呜”低吼起来,杵身胀大,与不断收缩、本能排挤著外物的喉肌紧贴,异样的火辣传过咽底黏膜,渗进血行。

(是……是“赤蝳结”!)

“赤蝳结”不算毒药,真要说的话,其实更近于春药。这帖流传于宫廷贵族间的古方,以降低女性自制力著称,服用后会产生类似醉酒的效果,让教养良好的仕女在初夜不致因羞赧或矜持尊严,失却良人的欢心。

蜘蛛古称蝳蜍,音同“毒余”,又以黑底赤环、遍体生毛的巨型赤蛛最凶猛。相传赤蛛交配完成,雌蛛会咬下雄蛛的脑袋,把它吃得一干二净,做为孕育后代的给养;此方名为“赤蝳结”,除了活灵活现地点出女子抛去矜持、纵情享乐的诱人模样,也寓有多多生养之意,故常见于豪门富户的嫁妆清单之内。

以“冥迢续断”莫执一的身份,用赤蝳结这种玩意未免掉价。

但春药和麻药一样,没有立即见效的解药,只能靠血行淡化,再随汗水尿液等排出体外,对莫婷的“秘法”来说其实才是最棘手的敌人。

女郎吐出肉棒,抹去淌满嘴角尖颔的香津,红著俏脸轻喘道:“你……好下作的手段!连‘赤蝳结’都使出来,还要脸不要?”酥胸剧烈起伏,撑得圆鼓鼓的黑绸襟口波涛汹涌,煞是养眼。

莫执一枕在韩雪色腿上,媚眼如丝,暗瞟著女儿饱满的胸脯,懒洋洋道:“能绊倒对手的都是好法子,你管我用什么?再含呀,阳精起于肾脏,饱含百骸精华,最能试出身子里的情况。你不让他出精,拿什么来诊断他中的毒?”

用不着她说莫婷也知道,但此法其实是绕远路,有个更快的法子。

“或者……”莫执一娇慵一笑,难掩眼底狡黠。“直接检查毒源,是不是更快些?”缓缓打开大腿,露出彤嫩淫靡的阴户,鱼口似的酥脂周围兀自挂满白浆;腿根才分开,如兰如麝的蜜膣气味便鲜浓起来,蜂拥著轻刺鼻腔。

奇怪的是莫婷并不觉反感,那如花房般饱满的阴部美极了,想到自己是拨开如此动人的艳肉才来到世上,女郎甚至有一丝莫名感动——

她突然清醒过来,本已酡红的小脸“唰!”变得更加彤艳,不禁又羞又恼。

“赤蝳结”干扰了她的智性,居然萌生出这等荒诞的想法,莫婷简直不知该气母亲抑或自己。没有药物能凭空将念头植入,那些被放大、扭曲、恣意横生的,全是心中本有之物;药力只是拿掉抑制,将野兽释放出来,豢养它们的始终是你。

莫执一仿佛看透了女儿,也不加力进逼,伸出右手食指,“唔”的轻哼著没入玉户,搅出滋滋饱水声,末了才“噗!”轻轻拔出,作势指向女郎,中途一转又含进了嘴里,抿著丰艳的唇珠。

“喏,下面不行,这儿总行了呗?还是你喜欢这儿?”指尖挪到硬挺如肉豆的细小乳蒂。原本如红豆般大小、略微凹陷的乳头,充血后也只较黄豆略大,便在花苞里都算细小,若非彤红太艳,倒是意外地清纯可人,透著一股奇妙的少女气息。

毒质越分越薄,抹于乳头的也不知有没原先一成,此举不过揶揄而已,莫婷并未当真。

但莫执一可是将蜜膣刮出的乳色薄浆吮了个干净,未得咽下,莫婷拿定主意,凑上前捧起母亲晕红的小脸,以唇相就,舌尖毫不客气地撬开美妇牙关,咕啾咕啾地吮著口中津唾。

若旁人见得,竹室里的这幅美景可说香艳到了家,但随着津唾通过咽喉黏膜,毒质迅速入体,莫婷只觉脑袋瓜里仿佛“轰”的一响,眼前发白,登时支撑不住,软软趴倒在母亲怀里。

“中……中计了!”这是失去意识之前,心版上如闪电般掠过的念头。

莫执一的唾液里除了满满的“赤蝳结”,最多的就是韩雪色身中的麻药“石虎散”。

麻药由咽喉黏膜入体,饶是莫婷体质殊异,也昏迷了一小会儿,清醒时石虎散已化散得差不多,只余指尖等末端处微微发麻。

身上凉飕飕的一阵酥痒,赫见腰带、下裳俱被解去,里外几层衫子敞开,莫执一正趴在她的藕荷色肚兜上,双手分作两边,各自攀著小半只腴乳,张开檀口伸出蛇信,在素净滑亮的肚兜缎面上舐出乳头的形状。

“你……啊……不要……啊啊……你做什么!别……放开我!”

莫婷将母亲甩下身来,莫执一却蛞蝓般缠着她不放,黏手黏脚倒转身子,把淫艳的阴户送到女儿面前。“你不就是要验毒么,给你还不成?少跟老娘啰唆!”粗暴地趴开她系腰的骑马汗巾,轻轻啃啮著女郎雪腻已极的腿根,又咬又舔,简直快活得不得了。

“啊啊啊————!”

莫婷柳腰一拱,本能夹紧大腿,却被母亲头手所阻,那恶魔般的舌尖舔得她雪肌上泛起大片潮红,扭得像被沸水泼落的泥鳅——在“敏感”这点上,母女俩倒是一脉相承,任凭她咬紧牙关,粗浓的鼻息和偶尔迸出的呜咽听上去就是难以言喻的色情,对施与受的双方都是强大刺激。

——快……快要不行了。

但毒源就在眼前,可不能轻易放弃。况且,要阻止母亲向她的玉户下手——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会——需要有力的牵制。而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。

莫婷凑上母亲红艳的阴户,唇瓣封住软糯娇绵的小阴唇,径直将舌板插进去,从温黏紧闭的蜜肉里刮下体液,咽入喉中。

莫执一掐著女儿的雪股尖叫起来,要甩开似的扭动着,温热蜜汁不住自穴里溢出,从莫婷的嘴角骨碌碌涌出,如小溪潺潺,浇透了女郎的肚兜,素雅的藕荷色被浸成更浓艳的胭脂红。

“要、要死了……啊、啊……丫头……啊啊啊……轻点……啊啊啊啊啊!”

莫婷一度怀疑她失禁,但巨量的汁水并无一丝尿骚味,连原本骚艳的玉户气息都冲淡许多;持续了片刻,莫婷头颈肌肤下浮现大片青络,如蛛织网,被大把淫水稀释的毒质终于进入血脉,显现惊人的威力。

莫婷浑身僵直,肌肉蜷紧,使她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变,插进母亲玉户的小舌随之硬挺,宛如肉匕。莫执一猛地抽搐起来,叫得无比淫浪:“啊啊啊……好狠……好爽人……你这丫头……啊啊啊————!要来了……要来了啊!”

不知是围魏救赵,抑或本能使然,美妇也将宝贝女儿的小巧阴户含住,蛇信飕飕飕地一路从阴蒂扫下来,直薄穴口,扫得湿滑稠腻,像含了满嘴的温油。

莫婷的阴户遗传自母亲,也是不合于高䠷身形的窄小,穴口形似肉窝,难见其幽。但女郎连外阴都小,像枚熟透的小浆果,表皮微迸、露出些许果肉处,便是阴唇所在,阴蒂不甚明显,莫执一张口即衔,不费气力便已覆满,分毫无漏。

强烈的快感加速血行,莫婷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对抗——或说适应——毒质,不消片刻,肌下青络迅速褪去,逐渐恢复通透,竟像没事人般。

石虎散到这时也消得差不多了,莫婷推开瘫软的母亲,顾不得娇躯半裸,抹去嘴角的淫蜜香津,见韩雪色双目圆瞠、银牙咬得格格作响,火红的皮肤底下爬满蛛网般的毒质络痕,忙抄起几上的剪子刺破指尖,将血滴入男儿口中。

“喂……喂!听得见么?”俯身至韩雪色面前,飞快检视他的瞳孔。“你中了毒,能听见的话,赶紧吸食我的血液,越多越好……能听见么?”韩雪色仍是瞠目昂颈,眸焦空洞,并未含住渗血的指尖。

(不好,他失去意识了。)

莫婷有副输血的工具,是委托巧手匠人打造,与药材、医书等收于诊间,此际恐已化成灰烬。就算没有母亲这手釜底抽薪,输血前也须经过繁复的测试,贸然为之,很可能会害死病人,非是仓促间能使用的手段。

她对母亲膣里的毒方一无所知,没有任何想法,就算残有些许药气,也早被骚艳的淫蜜所掩。是莫婷的身体解去毒性,而不是她。她对解毒之法毫无概念。

韩雪色身上起码有七八种毒症,彼此矛盾,道理上全说不通,就智性而言,本来就只能宣布“无救”而已。偏偏眼下的情况更令人扼腕:她的医术无法解毒,但她的身子已破解了这个谜团,所欠缺者,只是如何把“答案”移到韩雪色身上。

“……你这样是没用的。”莫执一慵懒动听的声音自脑后传来。“他不能吸血倒还好,要是他往死里吸啜,在治好他之前,你肯定会先失血而死,还不如直接割腕试试?”

“你——”莫婷忍无可忍,甩著及腰的乌浓长发霍然转身:“你试探的也得到结果了,快拿解药来!”

“我想试探什么?”莫执一笑得可妩媚了。“为娘就想瞧你奶子发育得如何,屄毛长齐没有,有甚好试探的?再说了,天罗香的‘五艳妍心’、五帝窟的‘蛇腹断肠’,加上那游尸门的‘常伏灯灭’,这几种剧毒经你娘亲巧手调配,去除彼此的药性减克,兼具各家之长,还让所有毒症均能显现……这么厉害的毒,哪来的解药?”

莫婷心都凉了。母亲拖到这时才松口,必有杀人的把握,况且这几门邪派七玄之毒,任一种都是棘手之至,况且经过莫执一的调整?忽听母亲续道:“……但救人的法子还是有的,我一早就提示你了呀。”耀武扬威似的晃晃小手,示以男儿腿间之物。

莫婷一怔恍然,俏脸发热。

“都说:‘一滴精十滴血。’”莫执一笑道:“阳精是男子百骸精华,但女子阴精并未稍逊。处子元红就是摆着好看、骗骗蠢男人的假物,若能泄出阴元给他,比他一瓮血更管用。你该问的是:为了莫殊色那小子,需要牺牲到这种地步?”末两句像定音槌,发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。

莫婷冷道:“你最不满世间以男子为尊,怎么会以为男女交欢,算是女子的牺牲?”莫执一挑眉笑道:“若能被他肏到魂飞天外,倒也不算吃亏。娘是舍不得你疼。”

莫婷不与她瞎缠夹,解下腰巾,假装没看见湿透的雪白巾底还牵着一条饱腻液丝,褪去碍事的里外衣衫,浑身上下仅余那条藕荷色的肚兜,跨坐在男儿腰上,扶著粗大滚烫的阳物,凑近小穴;刮过阴蒂和蜜缝的那股贴肉酥麻,令女郎抽搐似的翘起雪股,柳腰微颤,忽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两只小手从胁侧伸入肚兜,满满托住了圆滚的乳瓜下缘,却是母亲自身后贴上来,将她抱了个满怀。

莫婷与她素不亲近,自记事起,洗澡、喂饭、哄睡等便由乳母代劳,母亲不仅从不亲为,还经常扮演剥夺的角色,任意更换,乃至杀死与女儿感情甚笃的奶娘褓姆,这些都是莫婷年纪稍长后才会过意来,徒自神伤。

但她的身体不知为何,仍记得母亲的拥抱和抚摸,不管意志如何抗拒,身子总是不假思索地便迎向了她。

“你……别来添乱!”

“那来条件交换罢。”莫执一轻轻摩挲她的颈侧,那冰凉柔腻的酥麻触感或许是鼻尖。“娘专心玩你,你好生治他。是不是很划算?”

母亲手小,握不满她肥硕的乳房,越想捧起那圆滚滚的乳袋折子,指掌反而陷入其中,黏润酥莹的雪肉仿佛要从指缝间流出。

莫婷知道自己这点是像她的,母女俩都有两只着衣时不易看出的沃乳,乳质细嫩,绵如沙雪,不比那些个坚挺的豪乳,能在衣上拱出两座山峰来,大把乳肉总是沉甸甸地坠在下缘,拉得胸口斜平一片,绵乳却老溢出肚兜的侧缘。

母亲的手拨过乳袋,逆势拈住乳头,以指腹轻轻揉捏,湿濡香息喷在她耳后。“好硬啊,樱桃核儿似的……怎能硬成这样?你这个好色的坏丫头!想男人了是不是?”

“少……啊……少废话!”

她颤抖著吐出一口长气,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韩雪色身上。尽管道理她都是明白的,女郎甚至是修补处子之证的好手,但双方过于悬殊的性器尺寸令她无从下手,即使已极力剥开阴唇,露出的小肉窝窝连杵尖都纳不进,遑论破瓜。

“别弄啦,放平那玩意。”母亲推着她的屁股,一边指挥:“坐上去,前后滑动。”

莫婷没什么选择,依言而为,外阴擦过平放的阴茎,瞬间如遭雷殛,几令女郎眼前一白,按著男儿的腹肌颤抖,好半晌才小小的“啊”了一声,缩颈拱背,美得魂飞天外。

(好……好舒服……)

她平素不是耽于逸乐的性子,但“抢救韩雪色”让她得以名正言顺地扭腰,忘情滑动着,快美令阴唇慢慢胀开,嵌进些许肉棒,杵尖频处肉窝,有几次顶个正著才又滑开,带来更强烈的快感。

莫婷知道那物事该进去了,韩雪色已没有时间,蛛网般的毒迹几乎遍布全身,随时都有可能气绝,轻咬贝齿,扶起肉棒缓缓坐落,阳物一点一点没入不成比例的小穴,红腻的血珠溢饱淌落,莫婷嘴唇都白了仍不敢停,小巧白皙的额际渗出密密汗珠,直到巨物粉碎了女郎的纯洁之证,没入大半为止。

(进……进去了。好……好痛……)

剧烈收缩的小穴像要夹断入侵之物,令她难动分毫;施与援手的,居然又是母亲。

莫执一揉着女儿的雪乳,另一只手却探入女郎股间,巧妙揉着蒂儿,蛇信般的灵舌从女儿的耳蜗、颈侧,一路蜿蜒至雪腮。回过神时,莫婷已与母亲四唇相贴,两张既相似又不同的俏美容颜婉转而就,吻得难舍难分。

母亲像男人一样的玩弄她,充满情欲,贪婪而饥渴,不知为何莫婷却感到莫名心安。是乡愁吗?毕竟是在母亲的身体里待足了十个月,从无到有,终于来到这个世上,这般熟悉或许是理所当然。

下身热辣辣地像是裂开了似,不知是痛到麻木,抑或是如潮的快感掩去痛楚,莫婷越摇越熟练,渐渐适应了男儿过人的粗大鼓胀,膣里的半截阳物在丰沛泌润和破瓜血的助长之下滑动顺畅,快感越强。

“啊……好胀、好满……呜呜……”

一股既酸又酸的异样从花心深处涌出,莫婷娇躯一僵,交合处液感忽现,晕凉凉地涨满膣管。女郎娇缩起来,身子颤抖,迎来了在男人身上的头一回泄身。

“乖,不怕不怕……就是这样……乖。”母亲环抱着她,温热的雪靥贴上她微弓的玉背,小手轻拍女儿绵软汗湿的奶脯。

这个既温馨又荒唐的香艳场景只维系了一霎,竹榻突然地动山摇,还未喘过气来的莫婷,被硬胀的阳具猛向上顶,“噗唧!”全根尽没,挤出大蓬带血丝的清澈淫水。

莫婷连叫都叫不出,美眸圆瞠、小嘴大张,发凉的舌尖不自觉下压卷起,随男儿凶猛的挺动,爆出尖叫似的浪吟!

“呀…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!”





  ◇    ◇    ◇





应风色一直都是清醒的,只是动弹不得而已。

他不但听出两人是母女,察觉女儿的防备和母亲的恶意,更发现自己只是倒楣透顶——诚如美妇言,她才不管韩雪色是哪根葱,她怀疑女儿有某秘密,利用姐弟之情设局揭穿。要是莫殊色送来一头猪或一条狗,倒楣的便是猪狗,万不幸是韩雪色躺在竹庐里,所以就成了眼前这样。

莫婷拼着失贞也要救他,最多是功过相抵,这本来就不干应风色的事,完全是无端被卷入其中,平白受苦。虽然这丫头自毁清白的狠劲令他有些佩服,但被任意牵连的恼怒更甚。

他在床上任人摆布许久,又受剧毒折磨,痛苦难当,不知是不是女郎的阴元真有神效,莫婷泄身不久,应风色只觉一股清凉伴着阴茎上美死人的掐挤,一瞬间透脉而入,半身酸麻顿解,试着向上一顶,爽得呲牙咧嘴,赶上蜜膣里正泥泞,狠顶百余记;莫婷手足发软,软软趴在他胸膛上又泄了一回。

毛族身体素质惊人,韩雪色的阳具即使在毛族中也算是狰狞巨物,应风色透过交媾已使身魂彻底合一,再无力不从心之感,见莫婷呜咽趴伏、雪股酥颤,胸中郁气一抒,下腹却打桩似的顶个不休,就算全用肌力也不觉疲劳,居然靠硬梆梆的肉棒又把瘫软的女郎顶起,心中得意:

“哼,屄里插著近一尺长的硬木橛子,同骑木驴也差不了多少了,教你母女俩知道厉害!”抵入花心深处一阵狠挑,见莫婷相貌秀美、黑发如瀑,动人的雪靥却满是娇红,几乎甩脱肚兜细绳的双乳,有着衣时看不出的巨硕,说是对“淫荡的奶子”毫不为过;片刻嫩膣又抽搐起来,成就感登时爆棚:

“恁是人人尊敬的女神医,还不是被老子干得泄身,甘做胯下之臣!”肉柱胀大,马眼箕张,痛快射满嫩膣,阳精烫到连自己都感灼痛。

而不知是喷发过猛,或抽搐太甚,莫婷猛向后倒,既清纯又淫冶的浪叫声戛然而止,堪堪被母亲接住,落红怵目的腿心里蜜穴大开,扑簌簌地吐出一股接一股的白浆。

应风色精神大振,见美妇人撅著赤裸的雪臀向前一扑,接住倒落的宝贝女儿,心中暗笑:“还有你,这帐咱们一并算过!”兀自沾满血丝精水的阳物直抵肉窝,箝住美妇蛇腰一顶,长驱直入,小腹“啪!”撞上绵股,绷紧的雪肉酥颤,不下腴乳。

美妇猝不及防,“呀”的尖叫声还塞在嗓子眼里,娇躯猛被一提,腰低臀翘,被痛干得掐紧拳头,只来得及将左臂抱入压平的巨乳间,腋胁下沃雪摊溢,欢吟如歌。

“啊啊啊……好、好大……不是……不是我!啊……你……呀……干错了啊!啊、啊、啊……好硬……太硬了……别那么硬……啊啊啊啊啊啊!”

妇人叫声无比销魂,不堪蹂躏的大屁股欲避还迎,格外来劲。她膣管幼嫩,紧凑虽还差了刚破瓜的女儿一些,胜在肉壁里一圈一圈的如缠筋索,分段箝绞,感受既特别又强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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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三折





君心侬阅

三色龙漦




莫执一这才明白她为何主动采取上位,原来是以娇躯遮挡男儿,令自己无从下手,怒极反笑:“死丫头,与你娘亲斗狠,你还早了八百年!”屈指成爪,扣住女儿头颅,运功内视;直到确定她所言无虚,才悻悻然撤手,阴阴一笑,隔空攫起散落的衣物穿窗而出,开声时已自远处传来:

“你护得了他一时,能保他一世不成?反正那玩意本就是你的,你爱糟践,我又何必可惜?莫要日后哭着求我为你取出!哈哈哈哈!”笑声转瞬逸出竹林外,不知所之。

应风色躺落时,莫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,不外乎让他放轻松,不可运行真气之类。韩雪色武功低微,本就无功可运,但莫婷如此作为,可推测是为瞒过其母;该听谁的对自己最有利,取舍判断不难。

果然他放松未久,一股绵和的阴质真气便度入体内,以两人交合处为中心,入丹田、行周天,渐渐连成一气。这种做法极耗真元,莫婷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,否则不会用这种于己大损的法子来害人。

况且阴劲入体后,几处经脉迟滞、气血不顺的地方隐隐松动,十分对症,忙以入虚静之法摒气凝神,减少莫婷行功的阻碍,两人看似交合,其实是在推血过宫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莫婷终于吐气收功,拖着娇疲的身子拔出阳物,为他号脉检查,低声问: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?”唇面霜白,气色似乎萎靡不少。

应风色其实说不上来。

能行动自如是一回事,说到底,他同这副身躯实际相处还不到半个时辰,不知道“正常”该是什么模样,起码毒是解了,不咸不淡地点头。“应该死不了……我的意思是说,蒙姑娘搭救,在下铭感五内。若能明白在下的身体之内究竟发生什么事,则至为感激。”

“先穿衣裳。”莫婷低道:“一会儿人就来了。”

老樗林内窜起烧烟,怎么都会有人来瞧一瞧的。应风色一边着装,边拿眼角偷瞟玉人:莫婷动作利索,只在弯腰时略显迟滞,足见腿心疼痛,非同一般。

他本对这双母女没什么好感,再加上身魂不合,积郁甚深,才往娘儿俩身上撒气。但莫婷必然是为他做了什么,才得逼退那美妇。

精出后应风色脑子清醒许多,眼下的状况,多个朋友总比敌人好,况以莫婷的身段美貌,和那蜜穴的紧凑销魂,能做成床笫上的红颜知己也是极好,欲窃芳心,体贴地为她拾起散落的衣裳珮饰,笑道:

“少时若须躲避火势,我可背姑娘逃命。”

莫婷摇头。“那不成,你得抱着我出去。我腿心疼死了。”

这话别说是在储之沁、柳玉蒸身上,便拿来与村姑调笑,气氛也够旖旎暧昧的了。但自莫婷口中吐出,当着盗她红丸、才云收雨散不久的男人面前,居然能讲得这般干巴巴的毫无况味,只能说是凭实力高冷,没掺半点水分。

“那女人是我的母亲,江湖上管她叫‘冥迢续断’莫执一。”

应风色闻言一凛。

“圻州莫氏的莫神医?”

莫婷不置可否。“她对你下的毒全是障眼法。毒是真,但她知我一定能解,为夺你性命,还藏了别的暗手,从头到尾就是个局。”

历代莫执一所持有的信物“素蜺针”,据说是以出自天镜原的陨星炼成,质感色泽近于黄金,注入《冥狱十王变》的独门内息能改变其质性,常介于固体液体之间,可长可短、可刚可柔,变化无穷。

“与炼制神针的陨星矿石共生的,另有赤、白、青三枚宝石,被称为‘三色龙漦’。先人将素蜺针做成一副包含指环、镂空饰片与手镯的饰品,三枚宝石就镶在上头,一般是戴在左手;为掩人耳目,右手也打了副赝品,凑成一对,镶龙漦石处便改镶玉石珠贝等,以免佩戴者混淆。”

“三色龙漦”看似与素蜺针一样,均可对《冥狱十王变》的真气有所反应,能随之改变形状质性,其实却有着根本上的差异:前者,能完全抑制后者的异能。

“……我懂了。”应风色轻轻击掌。“首饰上的三色龙漦,是用来控制素蜺针的,更有甚者,是为了防范其他练有《冥狱十王变》之人,也打素蜺针的主意……有点像是锁匙那样?”

莫婷闻言凝眸,盯了他好一会儿。此前她不曾与他对视如此之久,仿佛他脸上开了朵花似。

“怎么?”

“觉得有趣而已。”莫婷道:“我听人解释过很多次,却不能说是十分明白。道理是能理解的,只觉没甚必要,像无端端绕了许多圈子,偏偏他们说那些圈子才是关键。没想到真有一听就能懂的人。”

应风色忍笑:“该是我的脑袋里弯路多些,绕着亲切。”莫婷若有所思,没当是玩笑。

他身上那些矛盾的毒症,实则是外物造成——几截极细化的素蜺针便能达到这样的效果。但莫婷是莫执一的正统继承人,练有正宗的《冥狱十王变》,若察觉韩雪色体内的素蜺针气息,此法便前功尽弃。

莫执一想出的奇招,便是以“三色龙漦”取代素蜺针。

如此一来,就算女儿发现是龙漦石作怪,不幸石上铭刻着母亲的真气印记,无法越俎代庖,迳以《冥狱十王变》解除,莫婷仍为母亲所制,不得不乖乖听话,供出母亲想知道的那个大秘密。

从结果来看,莫执一是失算了。

而这个意外必与“秘密”有关。

莫婷微微侧首,用打量珍禽异兽的眼光看他,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令黑缎般的浓发滑落一侧,散发着若有似无的、苜蓿芽般的淡淡幽香。多数的时候,莫婷的老成容易让人忘记她其实还很年经,就近端详,其肤质和五官轮廓未完全脱离少女的稚嫩,女人的部分虽已发育完熟,应风色认为她还小著自己几岁。

“他没告诉我,你有这么聪明。”

这里的“他”指的应是莫殊色。但应风色不想涉入过多细节,以免露出破绽,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带开。“瞎猜又不用钱。所以……我是猜中了?”

“知道西山道无回谷的‘天涯莫问’么?”莫婷忽然问。

“听过。”西山道是毛族的老巢,想来韩雪色是听过的。“但不熟悉。天涯莫问怎么了?”

莫婷道:“天涯莫问和圻州莫氏,久远以前本是一家,后来手足阋墙,反目成仇,闹成意气之争,据说争的便是那‘万毒必解’的名头。”

应风色是从夏阳渊的何潮色处得悉“冥迢续断”莫家之名,没想到与专克百毒的无回谷“天涯莫问”是一家。

但仔细一想,似乎也顺理成章:圻州莫氏精擅外科,靠的是有神奇愈合之能的“冥迢续断膏”,专治人所不能治,成功的基础原是奠定在对药理的精通之上,和无回谷是一样的。

圻州莫氏虽享神医大名,除冥迢续断膏外,并没有其他更为人所知的发明,与解毒沾不上边,谁找外科大夫治毒患?相反的,无回谷以“天涯莫问”享誉武林,一丸要价千金,江湖中人趋之若骛,犹不可得。这么想,是西边的哥哥或弟弟赢了啊。

“赢了倒好,那就不用争了。”莫婷叹了口气。“偏就没赢,不仅如此,还差了十万八千里。‘天涯莫问’这种药不能通解万毒,只是很勉强地钻了空子,像是强词夺理的错误答案。”

应风色不懂医毒,但从先前莫执一母女间的对话也能明白,毒方千变万化,没有“一法通万法通”这种事,反而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,岂能以一帖方子应付各种情况?

按莫婷的说法,“天涯莫问”并不解毒,而是为患者延命,捱到身体排出乃至适应毒素,便说是克制。其过程不但极痛苦,也无法阻止毒性戕害身体,简直像歪解“万毒必解”的文义,妥妥的强词夺理。

“但圻州莫氏还是从这里得到了灵感,无回谷的做法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可笑。他们算是找到了适性最高、最能随机应变,随各种不同的毒方调整因应之物,或可做为‘万毒必解’的载体。”玉指一比应风色的鼻尖。

“……人?”他微微凛起。

“没错。”莫婷续道:“飞禽走兽为了适应环境,也有类似的能为,但你没法让它们吃什么或不吃什么,遑论行气练功,变化体质。养出一头能适应百毒的药羊或药牛是办不到的,但药人可以。”

圻州莫氏被血甲一脉渗透前,便已开始了试验,耗费百余年光阴,培育出快速适应毒性、进而与之拮抗的种子,最终将渐趋稳定的辟毒之血纳入当主血脉,这也花了百多年工夫,似已看见一丝曙光。

“我母亲幼年时,据说拥有很强的抗毒能力,受了伤也能很快好起来,老宅那厢以为苦等三百年的悲愿,此生能见它开花结果,无不感动涕零。”嘴角微抑,克制地抿住笑意:

“猜猜看,她的这种能力是什么时候消失的?”

“……怀孕期间?”

莫婷笑了出来,霎那间如冰霜消解,大地春回,应风色瞧得有些怔,发现她比印象中更妩媚动人。这些在莫执一身上都能见得,但莫婷有着母亲所无的单纯和天真,不是任性妄为的孩子气,而是某种纯净通透,宛若绝佳的玉髓水精,令人爱不释手。

她意识到男儿的视线,收起笑容,恢复原本的淡漠清冷。

“我不在老宅出生,他们不知道我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。非是每一代的莫执一,都能生下拥有辟毒之血的后代,说是十里得一也不算夸大,长老们对我毫无期待,宁可血兆是应在男性子嗣身上。他们容忍我母亲惹事生非,多少是看在辟毒之血的份上,不得不然耳。”

在莫执一看来,妊娠移转是非常合理的怀疑,谁知早熟的莫婷六岁不到就发现自己异于常人处,出于自我保护的直觉,将这点隐藏起来,且随年龄增长、医术有成,藏得越发巧妙,不断逃过母亲的突袭测试,莫执一始终无法证实猜想,一槌定音。

但疑心的增长不会就此停止,才有今日竹庐里的事。

应风色很快联想到莫执一的布置,于何处功亏一篑,果然听莫婷续道:

“她将‘三色龙漦’化成肉眼难见的模样,注入你的体内,借此操控毒症,混淆我的判断。这本来应该是无解的手段,但我察觉龙漦宝石后,起初的确是束手无策,后来却慢慢起了变化,三色龙漦对我的《冥狱十王变》真气生出反应,隐约松动,终于让我想到救治你的法子。”

取出三色龙漦,并不能阻止莫执一杀人灭口。

以其武功,莫婷和应风色无从反抗,须使她投鼠忌器才行。

“我重新铭刻了宝石上的真气印记,并融合自身《冥狱十王变》的三成功力,将龙漦与你受损的心脉融合在一起。”

莫婷淡然说道:“这对你可能不太容易理解,但龙漦同素蜺针一样都是活物,与我的功力融合后,已和你的脏腑血脉共生一处,不管是试图从尸体内取石,或是开膛生剖,都可能毁去龙漦。她担不起这个风险。”

宝石的真气印记改变,连莫执一也无计可施。

不过应风色隐隐觉得,美妇人看似心狠手辣,对女儿未必全是歹意,多少顾念莫婷的感受,否则就算不能硬取龙漦石,把他削成人棍,再慢慢想法子收回,又或胁迫莫婷解锁,手段多得是,何须退走?

心念一动,应风色脸色微变。“姑娘说‘融合功力’,莫非……是平白给了在下三成的内力?”

“算上散佚耗损,差不多是一半。”难怪她脸色这么差。他与莫婷素昧平生,盗她红丸说来严重,也就是那层薄薄肉膜,对不受礼教束缚之人根本无关痛痒,功力却不可一概而论。

传功损伤根基,失去五成功力甚至可能危及性命,应风色自己是决计不干的,他不明白莫婷何以牺牲若此,禁不住有些感动,回神已轻扶著玉人藕臂,见她微仰的小脸端丽秀美、气质出众,胸中滚热,强忍着俯首吻落的冲动,哑声道:“莫姑娘,你待我这般——”

“拿五成功力换个说法,应该不算过分。”莫婷吐气如兰,清澈的眼眸瞧得他浑身发寒,仿佛被蛇盯住的青蛙,一瞬间从云端跌落森罗冥狱。

“我确定你不是韩雪色。你,到底是谁?”





  ◇    ◇    ◇





最先赶到老樗林的,居然是储之沁和言满霜。

乍见熟人,应风色没敢相认,装出初见美人、手足无措的模样,被晾在一旁当活摆设,双姝倒与莫婷互动热络,令他微感诧异。储之沁与莫婷相识已久,此举并不奇怪,但满霜向来慢热,处事异常谨慎,在莫婷面前却未装小,应该就是她原本的模样。

细听三人对话,应风色终于明白过来,然而吃惊更甚——





第六轮当晚,在羽羊神中止降界之前,莫执一悄悄潜入“养颐家”。

美妇原本的意图已无从知悉,她见无乘庵小队昏倒一地,远处辵兔、竹虎斗得正欢,眼看已无混水摸鱼的机会,索性把三女弄走,一股脑儿扔给女儿。

莫殊色背韩雪色来老樗林时,莫婷正替昏迷不醒的三姝治疗。严格说来,储之沁等与“韩雪色”今日确是初识无误。

莫执一没说她对三姝有什么想法,说了莫婷也未必会听,她自有待人接物的一套准则。

而女郎选择把所知的一切,源源本本告诉三人。

“我应该更早同你说的。”她对储之沁道。“但我不确定那样是对你有害还是有利,在确定能救出你之前,莫打草惊蛇为好。我能做的,就是在你昏迷时,不让别人碰你的身子。我能力有限,十分对你不起。”

这番话将储之沁感动得不行,况且莫婷所为,也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地方。三姝多少都有些庆幸:疗伤、敷治,乃至修补私处这等羞人之举,是假这位美丽诚实的女大夫之手行之,非是令人作呕的猥亵男子。至于对抗降界,自己都办不到,却怪别人不挺身而出,赴汤蹈火?这也太奇怪了。

储之沁从师父那里,依稀知道莫婷与母亲不睦,至于个中详情,连鱼休同也未必清楚。她听闻莫执一与羽羊神有所勾结,最担心的反而是莫婷的安危,莫婷却表示:“那女人同谁都无法长久合作,最后必定反目,我猜她带你们离开那里,正是为了翻脸预作准备,来个釜底抽薪,掘人墙角。”

言满霜忽问:“你母亲若继续和羽羊神合作,你站哪一边?”

莫婷想了一想。“我跟她说不上感情深厚,但要与她兵刃相向,我也不会主动为之;羽羊神于我,则没有这样的顾虑。我虽极力约束自己,莫要轻易夺取人命,但弄出降界的阴谋家,没有留情的必要。”这样的直白无隐,也赢得了言满霜的好感。

浓烟渐至,不宜久留,他是在场唯一的男子,又生得高大魁梧,很有些气力的模样,便由他抱莫婷出林,言、储二姝仗剑开道。

储之沁听说他是从奇宫来的,未通姓名,急急问道:“那……风云峡有位应风色应师兄,你听过没有?”

应风色装得挺老实,讷讷点头:“听过。应师兄怎么啦?”储之沁欲说还休,约莫发现怎么问都不对,又不能当作没问过,估计满霜和莫婷都在肚里笑话自己,一跺脚道:“问问不行么?莫……莫名其妙!”气呼呼地扭著小屁股,甩开众人,独自走在最前头。

应风色想念她那鸡肠似的紧凑,想念她发凉的舌尖和单薄的身板,想念少女高潮时濡湿他颈侧的温热眼泪,还有骚艳刺鼻的淫水汽味。这副牲口般的行货捅将进去,不知要美成什么样,莫说阳精,皮肉都能教膣管硬生生刮下几层——

他的欲火异常高涨。似乎交媾不仅有助于嵌合身魂,还能抑制焦虑不安。

不知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,或受毛族兽性影响所致,他不是不能抑制,而是不想这么做。

在医庐里,当察觉到体内的麻药失效时,若换作过往的他,必定抓起床头利剪挟持莫婷,对莫执一大喊著“交出解药”。耽于欢悦的蛇蝎美妇一清醒,顺理成章灭口杀人;这样的开展,就算莫婷有心也来不及阻止。

智性不见得总带来好的结果,也可能使情况变糟。

但在被兽性支配的青年眼里,榻上有的仅是两头发情的雌兽,除了恣意交欢,根本没有其他选项。美妇被肏成了软泥,才让莫婷有机会对三色龙漦下手。

没有人能相信,尤其是女人。他下定决心不向任何人泄漏夺舍的秘密。





由三人言语推断,距第六轮结束已有五日,今日恰是第六天上。

龙庭山那厢情况不明,只知西山使节仍在,“韩雪色”日日行礼如仪,反正也不是关注焦点,没人发觉不对,至少在市井传言中听来,一切再正常不过。

退万步想,就算燕长老失踪,奇宫也不会宣扬,能款客的长老多到十根手指数不来,山上自有调查搜索等应付,山下却毋须知晓。

医庐既毁,储之沁自是百般劝说莫婷来无乘庵,大伙儿也好有个照应,莫婷却坚持独居,说是习惯如此,然而住得近些却是不妨。

储之沁灵机一动,带两人到无乘庵附近的一处小巧独院,应门的妇人喊她“储姑娘”,状甚亲热。

原来先前储之沁所租、让师父休养的宅子,正是妇人祖屋。

她孤家寡人的用不着偌大房舍,索性放租,自住小院足矣。后来储之沁与鱼休同搬到无乘庵,镇里那座砖砌宅院就这么闲置,反正储之沁付足半年的赁金,爱空着也只能随她。

少女提议换屋,赁金一毛不减,付满一年,改租小院,唯一的条件就是得即刻交屋。妇人起先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,末了喃喃道:“可我……有养鸡啊。”莫婷淡道:“我能代劳。我挺会养小动物,决计不让——”心念微动,生生吞回“死”字,这事居然就这么定了。

妇人简单收拾了衣物,她的睡房莫婷直接让她挂上锁,只用其他屋室,令妇人好感大增,没口子的赞姑娘人美心善。

这样挺好的,储之沁想。等大婶发觉这位就是老樗林鼎鼎大名的女鬼大夫,要后悔也来不及了。

莫婷与应风色安顿下来,三姝在厅堂里聊了会儿,储、言才起身告辞,说是怕回晚了,洛雪晴等得心焦。江露橙没能从降界回来,对她打击不小,为扛起照顾母亲之责,不敢放任情绪崩溃,瞧得人老心疼。

应风色在东厢竖起耳朵,转过无数念头,掂量着要不要翻窗逃走。但他必须弄清楚,莫婷看出了什么端倪,断言“你不是韩雪色”。不知己过无从改之,保不齐下回二犯,恰撞在仇人手里,那可就糟糕至极。

他昏迷五日之久,莫婷贴身照拂,浑身各处都瞧了个遍,这具身躯是不折不扣的韩雪色,没有易容痕迹,就是韩雪色本人。莫婷所据必不是在身体上。

门扉“咿呀!”推开,窈窕的身影逆光而入,行走间微带一丝迟滞,发香幽幽袭人,正是莫婷。

她把门关好,顶起了面向院里的支摘窗,取火茸点灯,拉开板凳落座,与他隔桌相对。晚风入窗,甚是舒爽怡人,应风色却没心思享受。

“不嫌屋里暗么?”

“我不太喜欢光。”应风色微笑。“原先那样挺好。”

莫婷点头。“我以为你会逃走,帮咱们都省点事儿。”

“我没地方可去。”这倒是肺腑之言。“姑娘把忒紧要的物事寄在这儿,不打声招呼就走,也不太地道。”指了指心口。

莫婷的武功不知如何,但失去大半功力,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脱牙崩钉。若没有“三色龙漦”这个顾忌,应风色凭蛮力都有把握扼死她。

莫婷只是静静看着他。

“问题不变。你是谁?”

“姑娘若是问过令弟,”应风色双手微举,笑容满是无奈。“相信他能告诉姑娘,在下是货真价实的韩雪色。”

“啊,原来也还是会这样。”莫婷恍然颔首,自顾自的说。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就算同聪明人说话,也绕不过这些。”莫婷看着他。“你足够聪明,知道我不是从外表看出破绽,你没有易容,你就是你原来的样子。破绽必在他处。

“常人不容易接受这样的思路,但你我都不是普通人,我以为能跳过这段,直接用‘你有什么证据’开场。看来,是我想多啦。”

(她…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)

更可怕的是她确实知道。

“破绽必在他处”这句,直接排除了冒伪的可能性。

所以莫婷相信这具身体是韩雪色,她质疑的是心识。

这种就算说给多数人听、也只会被嘲笑的事,她毫不费力便接受了,且直指核心,没有半点犹豫。

应风色无法说出“你有什么证据”,出口形同认输。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和惊恐满满地占据着思路,最后还是莫婷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“你鼻翼歙张,眉梢微扬,脉搏加快……这些都是心虚的征兆。”

“等、等一下!”应风色差点跳起来,失声道:“你套我的话!原来你……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

莫婷从容不迫。

“现在知道了。其实‘你不是韩雪色’这个问题,可以有许多答案:易容术、双胞胎、失忆、摄魂洗脑,甚至就是长得像的替身,偏偏你对‘破绽必在他处’这句话最有反应。而这是最后一道确认的手续。

“我最初怀疑你,是在石虎散药力化散,你……你对我和我娘做的事。我弟弟看人很准,他说韩雪色潜藏着一股凶暴之性,害怕失控伤人,才苦苦压抑。这种凶性,不会以欺凌弱者的方式显现,麻药也好、春药也罢,那时对你的影响已微乎其微;你一恢复自由便即如此,我判断是出于你的意志。

“你透过侵凌弱小肯定自己,韩雪色不会这样做,所以你不是他。”

应风色呼吸粗浓,自己在她的眼里仿佛无所遮掩,每个微小的动作都不免泄露心思,思之背脊寒凉。

(我在享受她的胴体时,就已被她看穿——)

“剩下的,就简单多了。”女郎淡然道:

“奇宫的《夺舍大法》,天下间最有名的心识法门,同源施展效果最佳,你必是奇宫出身;你见到储之沁和言满霜的表情,显是旧识,她俩的交集除了东溪镇,只有在降界中,你应与降界有关。

“你抱我离开老樗林,我一路数着你的呼吸脉搏,储之沁提起那人时你的反应最大,或与之亲近,也可能就是你自己。这个假设至此,可说大致完备,扣除易容术、双胞胎、失忆、洗脑或是长得像的替身,应为正解。

“我猜得对不,应风色?”





第九四折





双魂易体

相敬如宾




恶梦若化出实体,大概就是眼前这样子。

应风色瞠目结舌,也不知过了多久,才结巴道:“你、你有什么证……”突然闭嘴。

莫婷的表情像是在说“你说出来了喔”,怡然接口:

“龙庭山年悠月久,势力长盛不衰,《夺舍大法》固然名头响亮,流传江湖的部分却是最少也最模糊,全是些胡吹瞎捧、经不起推敲的鬼话。

“像是‘奇宫之主以《夺舍大法》传承,累积四百年的功力’之类,光想就知道不可能,心识领域尚是一片空白的处女地,连摸石过河的都少得可怜,能让你管用四百年,代代成功?据我读过的奇宫断简,我猜你这个稀罕的成功案例,在往前一百年里都是孤证,再前头则是以指桑骂槐、借古喻今、遣悲抒怀的成分居多,不然就是掺入过多的妄想,没半点实践的野心,夸夸其谈,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。”

在你心里,我们奇宫前贤是这么悲催的一群垃圾么?

不要擅自把你扭曲的想像,一股脑儿扔别人头上啊!

——应风色很想这样吼回去,无奈莫婷的批评意外中肯,令他难置一词。

若无明九钰姑娘留下的心法,现今九脉间流传的《夺舍大法》就是篇凝神遁虚的口诀,既不阐释理论,更缺乏运行的细节,同口诵“阿弥陀佛”的意思差不了多少。倚之夺舍,除非有过人的悟性,浸淫极深,自行建立起一套能运作的新系统,但又谈何容易?

女郎“唰!”一声抬起头,直勾勾盯着他,发缎轻晃间,灿若星海的美眸回映着灯焰,似欲慑人。

“你需要帮忙,而我能帮你。我学医近十五年,从没遇过半个大夫把心识当回事儿。你需要我。”两只白皙柔荑越过桌面,紧握住他的手,眼底闪著与清冷气质绝不相衬的狂热,伴随难以形容的强大威压。

在这一刻他非常确定她是莫执一的女儿。

应风色甚至觉得,若是吐出个“不”字,女郎无疑会当场支解他,把心识挑出来采样存放,或许切一切、煮一煮,加点油盐试试味道,细辨《夺舍大法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。

“这对你……”他不动声色、但实则颇为费力地抽回手,莫婷才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横过桌面的突兀举动,迅速回座,淡淡的神情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,直到男儿开口才又抬起弯翘浓睫。“有什么好处?”

她又露出那种“原来还是会这样”的恍然之色,合情合理似的点点头。

“也是。对低层次的人来说,没有点‘好处’的事他们是无法理解的。”

“……你以为对空气说话就不算骂人么?”

“骂到你的话真是不好意思,我无心的。我骂人不是这样。”莫婷淡淡说道:

“我手上有个病人,我治疗了他很多年,一直没什么进展,任何能了解心识的东西,我都非常感兴趣。

“这样罢,我们来点低层次的对话,你要说是‘交易’也无不可:我负责教会你《冥狱十王变》,让你能控制体内那三枚龙漦宝石,谁也收不回去,交换你所有学过的心识之术、自己或与他人同修的经验,以及直到你死为止,观测你身心变化的过程,在经你同意的前提下进行若干试验,并把这些记录下来……当然成果是由你我二人所共享,我不会对你有什么隐瞒。你觉得怎么样?”

“……像是养著喂药的兔子老鼠之类?”应风色冷笑。

“或是贴身照拂的私人大夫。”女郎微耸香肩,轻描淡写道:“你可能有点误会,不管怎么看,眼下都是你需要我更多。便不说三色龙漦,在你夺舍成功后,这副身体有无异状?你睡过觉了么?对心识有无影响?身体原主的意识消灭与否,可否共存,会不会生出排挤……关于这些,你独个儿能解决么?除了我以外,你上哪找第二位钻研这个领域的太夫,而不被当作满口呓语的疯子?”

应风色哑口无言。

“把我的药箱拿来。”莫婷忽道。“搁在厅上那把酸枝木的官帽椅旁,去了便能瞧见。”

“你怎不自己去拿?”应风色没好气道。

“走路疼。要不你抱我去?我不想再走了。”转开视线,盯着角落地面。应风色才意识到她指的是破瓜之痛,明明女郎雪靥如玉璧般通透,并无明显晕红,似也能看出一丝羞意来,帮她跑腿的感觉就没那么样的不情不愿。

那只旧药箱是储之沁帮忙提出老樗林,连莫执一烧医庐之前,都记得帮女儿移出火场,可见重要。

莫婷从夹层取出几本手写札记,翻开其中一本推到他眼下。“这是我修习《冥狱十王变》的心得,功法我记在心里,可以默一份给你。”

应风色瞥一眼,果然有若干内家术语,清丽的字迹稍嫌稚拙,纸质黄旧,应是写于莫婷少女时期。

视线停留太久,形同告诉对方自己在默记,对谈判相当不利,徒显饵香,令对手有所依侍,诚为智者笑。但说到底,谁知这札记是真是假?虽有十王变字样,没准是以五禽戏十段锦之类的口诀混充,事先备好的诈骗道具。

应风色灵机一动,哗啦啦地翻完,果然瞥见了“那个”,忍笑阖上,原册推还莫婷。

“我承认你说得有理,札记且不忙着看,待我默出心识功法,届时银货两讫,谁也别占谁便宜。”说着伸出手掌。莫婷起身一击,两人就此结盟。

她指挥应风色取来文房四宝,伺候着铺纸磨墨,为青年诊过脉象心搏,详细记下,还采集了毛发血样等。

“心识不比经脉,唯一能了解它的方法,便是言语交流。”莫婷对他说:“我钻研出一套慑魂法门,能诱导病人于半梦半醒之间,重临虚境,把隐藏在思绪表层底下、更晦暗不明的物事说将出来,用以开解心障。

“不过你的状况,远比常人要复杂百倍,在我确定此法对你无害之前,我们先不用这个法子。我会列出若干问题,每次你都要翔实地回答,不能有隐瞒;你若在某个环节欺骗我,很可能会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,最终受害的仍然是你。你明不明白?”

“需要我起誓么?”应风色嘻皮笑脸。

“那倒不必,我不信誓言。”莫婷一指床榻。“躺上去,我们试试。”

小院从外头看不甚起眼,内里的家俱摆设却不乏作工精巧的上等货,可见妇人祖上颇有积攒,只是到她这代已未必识货。这东厢房内一角,摆了张小巧的花梨镂空拨步床,深黝的红木略显斑剥,挂的帐子是很普通的白纱,与板桌长凳同属寻常民居惯见,益发突显出架子床的格格不入。

应风色横抱莫婷,依言将她放落榻缘,自己躺上床铺,双脚并拢,两只手掌交叠在腹间,直视着陈旧的床顶,摆出躺棺材似的规矩姿势。

但女郎的发香体温就在身畔,坦白说撩得他心痒极了。

莫婷怕弄脏被褥,还让应风色替她褪去鞋袜,被他捏着脚掌时微微一缩,很怕痒似的,无意间流露出的少女情状,替说话一贯冷冰冰的女大夫增添了意料之外的女人味。

莫婷斜倚围栏,屁股挨着他肩膀坐,小手按在他的手背上,滑腻微凉的触感妙不可言。应风色本能反掌,被她“啪!”狠搧一记,捏著摁回原状。

“只能我碰你,你别乱动。”

“明白。残废澡嘛,我们那儿也有。”

“啪”的一响,手背又挨一记,是要咬牙才能不出声的那种疼。

她居然听得懂“残废澡”——应风色忍着笑,不无恶意地揣想。

“回想一下,你刚醒过来时的感觉。”

“你在是什么时候……产生了‘我’的意识?”

“这副身躯给你的感觉,和原本的有何不同?”

诸如此类的问题,莫婷像聊天似的,随口便能问出,仿佛能预知他什么时候会答完上一问,没有需要补充说明的部分。两人聊了很久,原本按在他手背的小手,不知从何时起与他翻转的手掌,交握成十指紧扣的模样,应风色却未如预期中心猿意马,只觉心安。

他从未与人聊过这么久,既不生烦腻,也没有疲劳的感觉,连酣倦涌现时都不令人觉得突兀,应风色闭上眼睛继续说话,话题已跑出想像外,无拘无束,自然而舒适——





“你睡着了……是不是不够警觉?喂,快点起来!”

应风色猛然坐起,凉风飔面,绿茵沁脾,说不出的舒心。场景是熟悉的陶夷老宅内,母亲私心偏爱的那畦苗圃,冒牌货叔叔拿着羽扇尖儿搔他鼻头,活像以树枝戳著道旁翻肚青蛙的顽童。

(这里是……是虚境。)

他一把将“应无用”挥开,赫见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躲在冒牌叔叔身后,肌肤黝黑、发赤毛卷,却不是韩雪色是谁?

(我在这里,他在这里……那是谁在控制这副身躯?)

一山不容二虎,无论韩雪色的意识出现为何会在虚境中,但应风色还牢牢记着初醒之际,韩雪色的身体是怎么拼了老命似的排拒自己,放任这厮身魂合一,百骸内还有他应风色容身的余地?手一扬,那只模样古朴的长柄圆铜镜倏忽而现,吓得韩雪色一跤坐倒,屁股蹭著苗圃里肥沃的壤土不住倒退:

“不要……我不要回去!那儿什么都没有……好黑,好暗……我不要!”吼得撕心裂肺,令人不忍卒听。

“且慢,有话好好说。”冒牌货叔叔拦在两人之间,母鸡护小鸡似的回臂揽著簌簌发抖的毛族大个儿,画面既荒谬又突兀,更多的是莫名其妙。

——好你个西贝货!这是要造反了不成?

应风色气到几欲笑出,但这半点也不好笑。

应无用乃是虚境假构,是他的意识太强固,纷乱的潜层杂识无处虚耗,自行幻成,但毕竟是在韩雪色的身体里,怎知没掺进这死毛族的烂料,甚至就是其意识所控?如此一来,那就是一打二了,情况大大不妙。

“等一下,你这个推想也太离谱,韩雪色认识我么?若非取自你的深层记忆,虚境中的一切从何处来?是你对他的心识设下禁制,还是他对你为之?若是后者,夺舍又岂能走到这一步?你的意识怕早已灰飞烟灭。”应无用的声音透脑而入。应风色意识到这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,显是排除了一旁的韩雪色。

“你冷静想一想,当知孰真孰假,莫要被无端的恐惧宰制,此非智者所为。”

被虚像教训也太令人恼火,应风色一怒之下,反而清醒许多,冒牌叔叔的推论有理有据,颠扑不破,但面子毕竟还得维持,急中生智,沉声道:“我在这儿他在这儿,眼下是谁控制这副躯体?万一出了什么问题,哪个能担待?”

应无用笑道:“身体本来就是他的,心识落入此间,并未与躯壳断绝,便如你以功法遁入虚境一般,不会有什么危险。我专留他在此,就是为等你回来,你们俩说个清楚,不要吵吵闹闹。”负在身后的手臂一转,扔小鸡似的把韩雪色推出去。

韩雪色不知是怕他还是怕那面圆镜,面色如土,连走上前也没胆子,期期艾艾道:

“长……长老,你教我武功,对我忒好,与长老共享这副无用皮囊,我也没别的话。那镜里极黑,被关在里面,会把人给逼疯……我是没法儿再待啦,长老不愿留我,便杀了我罢,别……别把我关进去。”双膝一软,跪地俯首,魁梧雄躯不住发颤。

韩雪色若一上来便与他撕破脸,倒也好办,摆出这副可怜相来,应风色反倒不好黑著脸押人入镜。况且冒牌叔叔点出了关窍:只要韩雪色的意识不与躯壳断绝联系,就不会再像上回那样无魂附体,乃至险死还生。

应风色此前操纵身躯,只有初时嵌合不顺,但交欢后便即正常,期间并未受韩雪色意识掣肘,显然双魂并存、以虚境做为交换的暂泊地,似乎是可行的办法。

被应无用牵着鼻子走,让他气不打一处来,须得反客为主,干咳两声道:“变成现在这样,亦非我所愿,我并不知道你在镜中受得如许苦楚。我既已身死,却不能投胎,这是上苍有意,让我来保你之命,以免你为奸人所害,又岂有加害你的道理?”

韩雪色一怔。“奸……奸人?”

应风色肃道:“没错。我当夜追索阴谋颠覆奇宫的阴谋家,才误入园邸,你为何在那里,又是何人劫去,意欲何为……你难道没有半点头绪?”

韩雪色茫然摇头。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应风色将他扶起,正色道:

“在我查出真相前,便为贼人所害,眼见是没机会阻止奸人了。天教我一缕英魂,存附于你之身躯内,不为救你,却又为谁?”见应无用在毛族青年身后打了个“赶紧让他走”的手势,不理韩雪色正感动得乱七八糟,用力拍他肩膀:

“记住,醒来之后谁也别信,什么都不要说,有人问你事发经过,一律推说忘记便是。我英灵未远,必将护你周全,切记切记!”用力将他一推。应无用打了个响指,只见魁梧的毛族青年仰跌入地,倏然不见,惊叫声一瞬间便在地底十丈、百丈间,才又戛然而止。

“……他回去了?”应风色盯着苗圃倾耳片刻,差点想动手挖掘。

“你的心识再怎么稳固,也非为并容双魂而设。”应无用将纶巾羽扇通通变不见,除去仙风道骨的高人装扮,恢复成原先那副敞襟赤脚的闲适模样。“他再待久些,我和这些场景便要次第消失啦,此间撑不住的。”

应风色冷哼:“你倒是挺能来事儿,扮大神哪。”

“我就是你,别计较这么多。”应无用怡然道:“你白日里可自由使用他的身躯,夜晚身体休眠,再将他的意识从虚境放回即可。待在这里的时候,我负责帮你调教韩小子,保证教得乖乖的,让他插花跳舞都行。

“这样一来,你释出身体的时间最短,夜里韩小子能出的纰漏最少,只要隔几日让他白天出去放放风,应该能撑上一段时日,之后咱们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
应风色摇头。“他每回出事都在晚上,‘纰漏最少’云云我可不信。”

应无用笑道:“这我也想好了。〈尸狗篇〉的‘观云梦’还记得不?”

明九钰姑娘所传《风雷一炁》绢本中,关于睡眠的部分,俱都载于〈尸狗〉一章,除了如何练习在睡梦中呼吸吐纳之外,还有很多乱七八糟、近乎妖法的奇淫巧伎,如感测梦境的“观云梦”、利用他人熟睡影响其心志的“沉魇风”等。

应风色和鹿希色是一起练的《风雷一炁》,就算〈尸狗篇〉不是吹牛,对彼此也难起作用;冒险找人试验,似也有劳获不称之嫌,加上小俩口当时正值情浓,相聚的时间多用于耳鬓厮磨上,〈尸狗篇〉被当成明姑娘罕有的败笔略过,可说是顺理成章。

应无用唯恐他已不记得,信手一捞,幻化出锦匣绢本来。

应风色“啧”的一声皱起剑眉,不耐推开:“别瞎缠夹,我知道怎么弄。”潜运心诀,将意识散至体外,捕捉睡梦时自七窍溢出的些许精、气、神等,即为所谓的“云梦之气”。

忽然间,应风色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身处东厢之内,红木床架的陈腐之气、莫婷身上的气味,窗外的蝉鸣鸟叫,桌顶的灯焰辉芒……居然依稀可得,只是五感像是被揉作一团,无法一一悉辨。

一惊之间收回心诀,下一霎眼再度置身虚境,眼前假叔叔的亲切笑容让他直想揍他一拳,然而应无用的用意他已能约略掌握。

夜间的确是最适合释放韩雪色意识的时候,关键就在睡眠上。

透过熟睡的韩雪色散出七窍的“云梦之气”,即使在虚境内,应风色也能监控外头的情况。他需要更多练习,来辨别云梦之气传递的信息,而有些超脱五感之上的感应——如杀气、敌意——甚至虚境中会更容易辨别也说不定。

这是更安全的“中阴身”替代品,效果虽不能相提并论,风险却远低于前者。

应风色不想助长冒牌叔叔的得意,假装没看见他热切的邀功神情,板起脸道:“别搞那些个没用的,给我拿札记来。”大爷似的翘脚伸手,一副地痞流氓习气。

应无用也不生气,响指一打,莫婷那本黄旧札记凭空出现,飞入应风色手里。

尽管应风色记心甚佳,却没有一目十行、过目不忘的本领。但他看过的东西,都能从深层记忆翻将出来,于虚境中一一重历。

“依你看……”他边翻著札记,随口问道:“这莫婷丫头能不能信?”

“人品是好的。”应无用抚著下巴怡然道:“虽说‘医者父母心’,只是再怎么不把贞操当回事,她也没必要为了你这么做,而当时她还没有察觉到,你是她梦寐以求的观察对象。

“所以她的动机很单纯:她重视你的生命,以及对弟弟莫殊色的承诺,远在那片小小肉膜之上,这使她毫不犹豫便选择救你。如今加上你那奇货可居的试验……呃,我是说观察价值,说她拼了命也要保你稳妥,我可是半点也不怀疑。”

你那是什么挑儿媳妇的口气啊!

但披着叔叔外皮的另一个自己,做出了与应风色相似的结论。

他负隅顽抗似的挥挥手中陈册,写满稚拙字迹的故纸“泼喇喇”地迎风一晃,化作满天蝶舞。

“这札记里的练功心得我看不懂。”

“所以我也不可能懂。”应无用一派轻松。“瞧着是与本山武学……不,或许是和已知的东洲武学都不相同的体系。圻州莫氏非以武学闻名,对照素蜺针和三色龙漦的殊异物性,或又再次证明这不是她随手拿来诓你的物事。”

应风色回溯他与莫婷问答的内容,赫然发觉两人竟聊了近两个时辰,印象中只和鹿希色有过类似的经验,其中泰半是交欢取乐时的调笑言语。他甚至同女郎提到被同门背叛的愤怒、利刃穿腹生命将尽的疼痛恐慌,尽管不是源源本本钜细靡遗地说,也够他意外的了。

我是在什么时候、以何等心情,与她说了这些?

莫婷显然是问话的高手,在她不着痕迹的诱导下,应风色甚至说了夺舍之感,连身魂无法嵌合的强烈不适,以及初次发现交媾能改善此节的惊喜也都说了出来;若非回忆里全无下药的迹象,他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逼人吐实的异蛊。

莫婷不会一味附和,也极罕批评,聆听多过发问,偶尔说点自己的事,但总是点到为止,有种真诚的疏离。

那就来合作罢。他挥散虚空中的记忆回放,淡道:“我出去会儿,你看好韩雪色,别让那厮添乱。往后几天,有得咱们忙的。”

“……谨遵台命。”应无用微笑颔首。





  ◇    ◇    ◇





结盟的头一夜,应风色以《风雷一炁》的〈臭肺篇〉,换得《冥狱十王变》总纲。他叫醒倚栏熟睡的莫婷,说了公平交换的原则,以及“身魂须以交媾嵌合”一事。

“我不勉强你,也不会说‘非这样不行’,但这是目前唯一有效的法子,你自己决定。”

他不想浪费时间,枯等身魂适应彼此,长时间忍受晕眩、恶心、血路淤塞等不适,冒上其间枝节横生的风险。更重要的是:他需要女人,释放欲望有助于排遣焦虑,淡化有魂无体的绝望不安。

已知此节的莫婷,反应十分淡定,只说腿心疼得厉害,恐受不住男儿过人的粗长,欲以小嘴为他弄出。

应风色本就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,此诚不得已耳,没有理由反对。若能快些连结身魂,让他舔红木架子床都没问题。

两人在油灯熄灭、月光洒入窗櫺的厢房里赤身裸体,莫婷不知怎的突然害羞起来,怎么弄都弄不好,出了一身香汗,雪白的硕大奶脯上汗津津、油润润的无比动人。

她的乳房尺寸固然惊人,但与母亲小巧的乳尖不同,居然生了对比杯口大的乳晕,色泽浅润,像以藕色水粉描成,晕儿膨起如丘,通体光滑,没有凸起的痘瘢小疣,一瞧就十分适口。乳头埋在乳晕丘儿之间,乍看略有凹陷,充血时胀成艳丽樱红,大如尾指初节,整个挺翘出来,昂然指天,说不出的淫靡。

应风色夺她红丸之际,莫婷并非全裸,身上还留了件肚兜,恰恰掩住双乳。

其母小巧的蒂儿和乳晕充满少女风情,万料不到女儿的绵乳却有熟妇的大晕红蒂,兴奋时乳头乳晕一同膨起,色泽变深,垂坠如茄瓜的蒂头,与脸蛋的清纯秀美形成强烈反差。

莫值一说女儿的乳头像果核还算客气了,完全充血时,简直就是熟透的樱桃,鲜滋饱水,紫艳透红,衬与泛起大片娇悚的尖翘雪乳,色情到无以复加的地步。

最后应风色让她把阳物夹入乳间,小手捧著豪乳套弄,发出噗啾噗啾的淫靡浆响,痛快射了她一脸,才让身魂重新嵌合,得以行动自如。

两人约定,每回应风色重进韩雪色之躯,便屈指敲击特定节奏——手指大概是他能勉强控制的部位——莫婷闻声闭起房门,解衣尽快让他射出,后续才能练功或治疗。

虽说口手亦能为之,相处大半个月下来,泰半以应风色挺着肉棒插入小穴,摆布得女郎死去活来作结。除莫婷体质敏感、天雨路滑分外泥泞,给足了男儿可乘之机,但她真要不允,应风色倒也不敢用强,每次都是莫婷主动放他侵门踏户,原因竟出乎意料地简单——

“这样比较快。”有回应风色随口问起,背对他穿衣的女郎淡淡应道,兜头浇了他老大一盆冷水。

仔细一想也是。

莫婷容易湿还容易泄,高潮时揪被蒙头、扭腰呜咽,与平素的清冷孤高大相径庭,视觉的刺激委实太强,更别提她那惊人的紧凑窄小。

应风色初时以为是韩雪色不济,三两下便丢盔弃甲,连累自己颜面无光;继而一想,在莫执一这等尤物身上,他都坚持了好一阵,看来是女儿强过了母亲,于刮骨榨精一道青出于蓝,连风云峡的麒麟儿也扛不住。

两人是好过了才办正事,而莫婷从不与他过夜,发生关系更像治疗的一环,多在应风色住的东厢屋里进行;被莫婷当作闺房的西厢乃是禁地,应风色一步也没踏进去过。交合以外的时间里,二人亦是如先前一般的相处应对,浑无半点男女的情愫纠葛,床笫内外泾渭分明,俐落干净。

她这点坚持,赢得了应风色的敬意。

时日一长,对话的口气毕竟还是有些微妙的改变,应风色渐渐能与她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,问起“为何要研究心识领域”时,也能得到“你管我”外带一个清冷白眼的回应。青年更喜欢这样,相处起来自在。

应风色并没有抛却“别相信任何人”的自警。但莫婷是个称职的大夫,他对她的信任从未逾越此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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